春情薄(18)

作者:西菁 阅读记录

“去找徐盈?”

徐盈是她曾经在江南时候捡回去的妹妹,和谢明蕴关系很好,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因为方才侍卫的话,谢明蕴也没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心思,轻轻点头。

“嗯。”

“徐盈不在江南琴馆么?你既然念着她,为何当时来上京不把她带来?”

容淮安有些不解。

这话一出,谢明蕴骤然脸色一变,她袖中的手死死攥着,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了。

“三个月前,她失踪了。”

失踪了?

容淮安更是错愕。

那条街上的人都很好,对谢明蕴和徐盈也多有关怀,何况徐盈是孤女,离开了谢明蕴还能去哪?

“她自己走的?还是……”

容淮安刚要再问,谢明蕴却已经抿唇,似乎是不愿多说。

她身上陡然多出几分落寞,重重地叹了口气,袖中的手轻轻攥着,脑中似乎一幕幕地回想着什么,半晌哑着声音道。

“时候不早,太傅早些回去。”

这便是不想多说。

容淮安神色暗了暗,看着她往后院走,往昔轻快的步子在今日似乎也有些沉重。

可若是只因为徐盈,一个被她捡回去没几个月的妹妹而如此,似乎有些不应当。

而且徐盈为何会失踪?

难道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谢明蕴摆明了不愿意告诉他,容淮安心里难得升起几分烦闷,温和的眸子里落了几分躁意与冷。

也是,他与谢明蕴早就没关系了,还关心她这些做什么?

他今晚是哪根筋搭不对了才回来给她上药。

容淮安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身上带了几分寒意。

才一转过游廊,迎面一个残影撞上了他。

容淮安往后退了两步,没让人撞到他身上,婢女脚底一滑,险些跌倒在地上,手中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奴婢该死。”

婢女赶忙跪地求饶,容淮安皱眉拂掉落在身上的雪,抬步欲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盒子上。

“里面装的什么?”

“回大人,是公主晚间休息要点的熏香。”

熏香?

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波澜。

“什么熏香?”

这人在江南的时候一向讨厌用这些的。

“是助眠的。”

婢女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

“公主自来到京城的三个月,不知道是认地方还是还是不习惯,每晚睡觉总失眠,如果不点熏香助眠,几乎是整晚都睡不着。

就算点了熏香,多半也只睡三个多时辰,到天明才将将睡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砸在心头,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错愕,偏头看向婢女,风雪将墨发吹起,挡住他眼中的神色,婢女却骤然觉得他语气冷了下来。

“什么?”

第14章

◎心疼。◎

“把话说清楚。”

平淡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刚来的时候,公主那几日是夜夜不睡的,后面慢慢睡了几个时辰,可好像总做噩梦似的,嘴里喊着什么,一醒就再也不睡了。本想传太医来看看的,公主却说吃药也无用,不让为这点小事惊扰娘娘。

后来娘娘知道了,请了太医来看,开的药方没用,折腾着多来过几次,后来有次撞上太后娘娘高热,院首却来了公主府,听闻回去后太后娘娘对此颇有微词,后来公主便对皇后娘娘说好了,再不准云姑姑为这事去喊太医。

后面也只能给公主调了些助眠的香料,每晚点在寝居里。”

容淮安想起她每天都神色如常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竟是夜夜失眠。

“可知道原因?”

“奴婢不知。”

容淮安摆手让人离开。

继而目光落在后院的方向,负手而立看了许久,方才出去。

“大人,您说这公主千金之躯,若是为失眠之症折腾实属是白受罪,这个太医不行就换个太医,总能找到能治好的……”

回去的路上,他身后的下人有些不理解地问。

容淮安眸子里掠过几分波澜,须臾低下头,并着两根手指在马车里的桌案上敲了敲。

他想起御花园的再遇,她对谢明哲的容忍,后来明明不愿自己做她的太傅,也没与谢明则透出一点不愿,加上失眠一事……

容淮安猜想许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这失眠牵扯着别的事她不愿意给人知道,所以遮掩着要靠熏香入眠。

毕竟只说不适应地方也不至于夜夜失眠,他猜测是有隐情。

其二……

“不是换不换太医的事,是她拘束,不想麻烦人。”

容淮安只说了一句。

“啊,可她是公主……”

公主。

容淮安脑中忽然一幕幕掠过再遇后的情形。

她从不让下人跪拜行礼,明明是活泼的性子偏生人前要演的端庄,偶尔愣神时候眼中透出几分怀念,他猜想是在怀念江南。

和亲一事沸沸扬扬闹了半个月,她第一次来到上京,阴谋诡计,对着谢明则来,也多有牵扯到她,难免会无措。

她不确定自己的根是否在这,还是如雨中浮萍一般,因为一道圣旨就又要千里迢迢地背井离乡。

简而言之,她在害怕。

因为害怕麻烦,所以忍下谢明哲的刁难,因为害怕给太子惹麻烦,所以没再提一句换太傅的事,因为太后的那一次训斥,怕再给皇后惹麻烦,所以后来不让人传太医入公主府,也忍下太后的刁难。

更重要的是,她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摸索着生活,纵然是公主也没几分踏实感,她不信别人,所以不会将自己那些不愿意给别人知道的往事轻易说出来。

她失眠的原因是,和自己认识也是。

“您怎么猜到公主……”

下人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容淮安微微合上眼,没再说话。

周身的气息却变了又变。

婢女去屋里点熏香的时候,谢明蕴正坐在软榻边。

屋子的炭火烧的正旺,她的衣袖撩开到胳膊处,婢女瞧了一眼,很快低下头。

这位公主自然是极漂亮的,遗传了皇后娘娘的美貌,哪怕在外摸爬滚打十七年,这一张脸也不曾沾染上半分风霜。

起初来的时候,她身上还带了些市井小民的拘谨,那时候大典上公主因为走路不够端庄规矩,被那些娘娘公主们嘲讽是野鸡捯饬成凤凰,丢了皇室脸面,话里话外都是轻贱。

但她很聪明争气,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跟着嬷嬷把规矩学好了,出入皇宫落落大方,皇帝也对这个乖巧的女儿甚是满意,有皇后与太子撑腰,后面也没多少人敢再当着面嘲讽她。

聪明又端庄,对下人极宽容,就是身体不大好,除了失眠,还有……

婢女目光又落在她手上。

极漂亮的手被冻疮破坏了美感,听说是之前家境贫苦,冬日里忙碌而冻坏的。

顺着手往上看,便瞧见那白玉般的肌肤上,被衣袖盖着的深深浅浅的痕迹。

是鞭痕。

这鞭痕落下的时候不过半年,听闻半年前这位公主在江南出了意外,九死一生才又回去那琴馆,后来来了上京。

实在是命苦。

谢明蕴正拿着药往上倒,婢女收拾好了手边的事,连忙上前。

“奴婢来吧。”

“不用。”

谢明蕴一手倒了药,摇头。

“你歇着吧,不必守夜。”

她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日子,在江南的时候洒脱自由,入了上京种种规矩,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在人前总要端庄有礼,晚上回了屋子便想一个人放松静静。

“是。”

“等等。”

太傅走了么?

天寒地冻,你去送一件大氅。”

谢明蕴忽然又开口。

到底这人冒雪回来给她上药,身上还带着病,要是因为这一折腾又严重了,只怕还要想着办法来折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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