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攻略(9)

安澄在旁边听得稀奇,总觉着卫玉的语气是……宿小九该长的很难看似的。

飞廉小孩心性,便大声道:“当然啦,不信你问二老爷!长怀县的有没有比九哥哥好看的人,二老爷跟武大哥也算是好看的了,却也比不上!”

安县丞好脾气的笑笑:“对,宿九曜年纪虽小,实在生得出色,华容美姿,少年风流……只……”

“只什么?”

“没、没什么。”

安县丞是想说宿九曜性情极冷,不好相与等等,又不敢当着狸猫跟飞廉的面这样说,只硬生生咽下。

卫玉听他这几句称赞,眼里掠过一点疑惑,问飞廉道:“先前在明俪掌柜那里,是你做的顺气萝卜汤吧?”

飞廉也彻底迷惑:“怎么啦,是我……你怎么知道?问这个又做什么?”

卫玉咽了口唾液,尽量微笑的自在:“我无意中听明掌柜说的。只觉着你年纪小小,怎么竟会厨艺?”

飞廉道:“你这个人怎么总问这些没要紧的话,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自然是跟我九哥哥学的。”

心头咯噔了声。卫玉有瞬间的沉默。

飞廉膝头的猫爷歪头看她。

卫玉抿了抿唇,似乎不死心:“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飞廉觉着她是在侮辱自己,双手抱臂,将头一扭,气愤愤地说道:“我撒谎我是小狗,你要是连二老爷的话也不信,那亲自去了野狼关看了就知道了!”

安澄欲言又止,只得陪笑而已。

平地上起了一层薄雾。

风中平白带了几分杀意。

卫玉缓步向前,看着被捆缚在柱子上伤痕累累的少年。

但就算她极力看的仔细,却仍是无法辨认少年的真实容貌。

心底瞬息万变,她想立刻冲上前去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看个明白,但又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在卫玉记忆中有一个人。

身形挺拔颀长,宽肩细腰,银甲黑袍,如渊沉星冷,威仪慑人。

当他抬头,却是一张足以引发人噩梦的脸。

乍一看,仿佛是戴着骇人的诡异面具。可细瞧便能发现,那并非什么面具,而是雕在脸上的纹,确切地说,那是传说中的纹面,又叫做黥面。

所谓“黥面”,最初是一种刑罚,又叫“墨刑”。

用刀划破肌肤,涂上墨汁,等伤口愈合后,墨色不退,就变成了永远的记号。

后来渐渐地改用了针刺,在脸或身上刺出纹路或者字迹,再涂添颜色。

一旦遇到黥面的人,便知道那是犯了罪的囚徒。

这种刑罚虽不像是斩首或者凌迟一样可怕,但也足够痛苦。

黥面时候的用针,往往会深刺入骨,在骨头上留下相应的字迹或图案。

而据卫玉所知,当今之世,除了犯法违例的罪囚会被处以黥面刺配之刑罚外,另外在一些异族之中,却也流行这样的黥面刺青。

譬如在西南羁縻州的某些部族,不论男女,都会在面上或者身上刺以纹路,有的是花草,有的是日月,有的是虫蛇之纹路,他们叫做“雕青”,那是他们部族传下来的习俗。

可他的额头,两颊,连着鼻端,全是乌青的一片,似乎是奇异的藤蔓花纹,又如同张牙舞爪的小蛟龙,把原本的容貌都遮住了。

第一眼,卫玉被震慑。

后来回想,才想到那竟是饕餮纹。

饕餮是有名的凶兽,贪婪狠恶,这是传说中的兽面饕餮纹,是常常见于上古青铜或者玉器上的纹路,神秘而威严。

把饕餮纹刺在脸上,只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天底下能如此做的人,只有宿九一个。

野狼关的校场上,卫玉盯着宿九曜。

她没法确信,面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对头”。

雾色跟暮色中,卫玉径直走上前,抬手抚向小九爷的脸。

第7章 北风雪塔

黄士铎身前一左一右,是武万里跟安澄两个。

安县丞也吃惊于眼前所见,但武万里一个都头尚且无用,何况他这县衙二把手的文官。

“这这是怎么回事?”安澄望着宿九曜的惨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黄士铎则问道:“跟县丞一同前来的那是何人?”

安澄一愕,回头竟见卫玉已经走到了宿九曜的身前,暮色之中,一时看不清她的脸色。

“那是……”安澄略略低声。

黄总镇很意外:“什么?竟然是巡……可是老夫从未听说朝廷有派人往长怀,怎么突然跑出个……安县丞可核实过他的身份?”

安澄道:“这位大人身带令牌,谈吐气度且不凡,不似有假,何况朝廷命巡按御史巡查天下,从来也多的是微服出行的,除了这些,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想来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黄士铎闷哼了声:“倒也未必。”

此时见卫玉抬手去扶宿九曜的脸,几个人一时停了说话,不约而同地都望着她的动作。

不料一声猫叫,伴随脚步声响,有人叫道:“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原来方才在无人留意的时候,飞廉正在拼命地要给宿九曜将绳索解开。

而呵斥飞廉的,是正急急往此处奔来的另一队兵士。

其中一个裨将来的极快,抽出马鞭向着飞廉挥去:“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死!”

武万里见飞廉要吃亏,急忙上前拦阻:“且慢!”

飞廉并不闪躲,因为对方那鞭子来的极凶狠,非但会打到他身上,连柱子上的宿九曜也不可幸免,事实上飞廉是能够躲开的,但一旦他闪身,宿九曜必定会被打个正着,伤的自然更狠。

武万里扬手,及时将对方的鞭子攥住,用力一牵,把对方拉的打个趔趄。

那裨将猝不及防,头朝下往前奔出,谁知地上的狸猫趁机一跃而起,一爪子挠向他脸上,顿时一声惨叫,数道血痕。

这会儿那一队兵士已经赶到近前,几乎把武万里,飞廉,卫玉几个围在中间。

裨将捂着脸倒退两步,大叫道:“把他们拿下!”

安县丞忙叫道:“且慢动手!”

没有人听他的,直到黄士铎喝道:“还不住手。”

士兵们一个个止步后退,却都仍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三人一猫。

黄士铎的目光掠过柱子上的宿九曜,仍看向卫玉。

卫玉的手跟宿九曜只隔一寸,但也没有必要落下。

因为在她面前的少年年纪委实太小,就连身量都跟记忆中的那个人不相符合,而且脸上虽血迹遍布,但看的出并未黥面。

跟黄总镇的目光对上,卫玉收拾心绪:“黄总镇,请借一步说话。”

黄士铎并未表现的十分意外,而是漠然反问:“借一步说话?阁下何人,有何资格向老夫说’借’。”

卫玉淡淡一笑,道:“在下月前经过燕州,承蒙刘翰林不弃,留我在枫林阁小住两日,伯宇公听闻我欲往豫州一带,曾向我一再称赞黄总镇为人,未知我有没有资格说’借’?”

黄士铎脸色陡变,原先的冷峻退却,眼睛里放出几分光芒。

其他人听什么“燕州”“枫林阁”以及“伯宇公”等话,也许不解其意,但黄总镇身边的几个亲信却也跟黄士铎一样变了脸色。

要知道黄士铎虽是武将,膝下一女爱如明珠,先前嫁到了燕州刘翰林府里,这是黄士铎最引以为傲的一门亲事。

而枫林阁是刘翰林的一处雅致别院,至于“伯宇公”,伯宇却是刘翰林的字,“公”自是尊称。

刘翰林饱读诗书,身份尊崇,黄士铎正是仰慕他的为人,才愿意结成儿女亲家。

刘翰林若是肯招待卫玉留宿别院,那卫玉斯人一定非等闲之辈。

有了这层关系,黄总镇一改态度,和颜悦色地请了卫玉“借”步说话。

只是黄士铎毕竟老辣,不肯轻信,两人走开几步,黄士铎旁敲侧击地问道:“巡按跟老夫的亲家是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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