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藏娇(23)

作者:松风归月 阅读记录

他处理事情的标准是利益。

谁伤了他,他就伤谁。

而听从他的属下,往往有利可图,兰砚从不会用感情报答。

此刻,兰砚不能理解沈熙洛的弯弯绕绕,嘟囔,“你想洗就洗啊。”

兰砚想了一个借口,“我......我的伤口不能碰热水,我洗不了。”

沈熙洛眼睛盛着潋滟春色,犹豫地瞥兰砚一眼。

夜色下,水雾中,娇柔少女勾人。

兰砚脊椎微麻,他垂眼,睫毛如鸦影。

沈熙洛心中想,应该教他,闺阁女子不会在与外男同一屋舍的情况下沐浴。

还不待沈熙洛出口,少年撩眸看了沈熙洛,忽然道,“洛洛,我去外面。”

窗牖推开转瞬,寒风很快被合拢的窗子遮挡,少年离开室内。

沈熙洛的心口砰砰跳动,她指尖酥麻,这次,未敢阻止少年的离开。

他方才望她的眼神,带着幽幽暗色,旖旎暧昧。

沈熙洛心里发慌,若执意留下她,也许会出现难以控制的事。

凤至是无知无辜的失忆少年,她应该控制好界限,不能趁虚而入。

沈熙洛掐了掐手心,她给不了他名分,不能耽误他。

沈熙洛指尖试了下水温,她唇角微抿起弧度,眼眸弯了弯。

少女动作轻柔地褪下衣衫,凝白的手将罗裙、襟带、小衣搭放在屏风上,她身体浸入水中,温度适宜的热水拂过肌肤,缓去路途奔波积累的酸胀,沈熙洛舒服地喟叹。

她想,她会快些洗的。

兰砚躺在驿站屋顶上。

他没有掀开瓦片,但他耳力极好,他能听到沈熙洛耳朵上少了一个耳坠后,琉璃耳坠晃动的声音发生细微变化,所以,隔着屋瓦,沈熙洛褪下衣衫,轻轻走动,在盥洗桶中用指尖舀起水花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兰砚有在黑暗中杀人的能力,遮蔽视线不影响他视物,他熟悉人的身体和动作。

他躺在屋顶,甚至能感知到沈熙洛是用什么动作在沐浴。

兰砚抿了抿唇,眼睫毛恹恹垂下,忽然觉得,在屋顶陪着沈熙洛洗澡,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

他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躺的地方瓦片太硌人。

月色太亮,雪太多,风太烦。

兰砚常在死人堆中躺,即便成为皇帝后,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会变成他与死人共处,在死人堆中,他未曾感过折磨。

兰砚坐起身,指骨捏了捏喉结,有点后悔。

他心中烦闷不安,吃了几口冷雪。

过了会儿,兰砚凝眉,指尖在屋顶积聚的雪面上飞快写着字,以此转移注意力。

雪面上的行草潇洒不羁,写着不同世家的勾结龃龉,他们在乎的利益,拿捏他们的把柄指向谁,也写了谁充当了宫内的密探,谁与金氏太后勾结,谁等着坐享其成,以及朝中不同官员的战队......倘若有外人看到,将会大汗淋漓,惊恐万分,灵宝驿站的屋顶上,这些写出来的东西全都是能够干预燕朝政权动荡的秘事。

兰砚身为皇帝,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各种人的利益勾结,他清楚万分。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早就是少年皇帝眼皮底下的猎物。

“唔......这几个,都杀了吧。”兰砚指腹划过几个名字。

他算计了一番,再次躺下,沈熙洛还在洗,兰砚第一次觉得心机算得太快不是什么好事,他不知道用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雪渐渐落下,夹杂着风吹,屋顶上书写出来的利益脉络被遮掩,消散在天地间。

兰砚脸上落了朦胧的雪,他胳膊枕着墨发,脸庞无辜俊美。

不远处,一白发无须的太监跌跌撞撞,一瘸一拐,慌里慌张地跑向灵宝驿站。

冬日雪夜,朱翰采浑身是汗,他脸上带着叛徒的血,心底盛满惊恐,他手底下竟然有人泄密!

朱翰采生怕兰砚在驿站被杀死了。

靠近驿站,朱翰采看到屋顶上的美丽少年,霎时愣住。

虽然有万千忧患,但在这一瞬间,朱翰采为兰砚不似凡人的容颜止步。

这样的少年,是燕朝的皇帝。

“主子!主子!”朱翰采趴在驿站矮墙,尖锐的声音悄悄呼喊,但不敢暴露兰砚的身份。

兰砚的手指扣在腰侧剑柄和匕首,看向朱翰采。

沈熙洛没来得及注意,少年将匕首和她给的薄剑挂在一起了。

薄月白雪。

兰砚睫羽轻动,再次抬眸,眼中无辜清澈尽散,余下阴冷幽沉。

第16章 体统

兰砚出现在朱翰采身后,幽无声息,少年漠然抬眼,眼尾勾勒无情的弧度,一双黑色的瞳寂静,抱怨道,“太吵了。”

朱翰采哆嗦着身体,猛的跪在兰砚面前,压低的声音颤颤巍巍,九曲回肠,“皇上......”

老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奴才愧对皇上,竟看查不仔细,让底下的人里出了叛徒。”

朱翰采家中贫苦,被卖到宫里,从小被阉,没有权势背景,在宫里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

遇到兰砚的时候,朱翰采只是一个刷恭桶的太监,年岁老,见惯了宫里的事,却一无所成。

兰砚潜入宫中,朱翰采不小心撞到了他,一脸暴戾阴鸷意的少年正要杀死他,朱翰采认出兰砚是已故的三皇子,朱翰采暗暗震惊,死人“复活”,必有能力。

朱翰采当机立断,痛哭流涕地投靠了兰砚。

他狗腿地为兰砚提供宫中多年的情报,在宫中打听消息,为兰砚跑上跑下,自此平步青云。

跟在兰砚身边,朱翰采毫无二心,即便兰砚性情阴鸷,手段狠辣。

朱翰采知道,当今皇上虽然行事狠毒,但只要不招惹他,就能保全小命。

兰砚是一个天生上位者的无情之人,他追随这样的主子,总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得到的安排,唯恐出现任何疏漏。

朱翰采从不敢拿老奴的情分向兰砚讨要什么,因为兰砚根本没有感情,他是无情之心。

发现叛徒后,朱翰采惶恐难安,独自瘸腿赶来,一是着急,二是负荆请罪向兰砚表示依旧忠诚的态度。

听完朱翰采一番对情况的汇报,兰砚平淡问,“杀了吗?”

朱翰采咽了咽,惶恐低头,话却果断,“都杀了。”

皇上身边的事,牵扯燕朝最核心的利益,充斥着血腥残忍。

“行。”兰砚眉目漠然。

朱翰采大松口气,知道自己这次罪不致死,事情平息后领罚就行。

“皇上,此地已暴露,不宜久留,奴才备的车马在一里外,接皇上回宫。”朱翰采恭敬道。

“不急。”兰砚指尖玩着肩侧的一缕墨色发丝,容颜漂亮,他唇角悠悠地勾起玩味的笑,恶劣说,“任由他们潇洒了两日,如今该收取酬劳了。”

朱翰采打了个寒颤。

仇家以为少年皇帝是强弩之末,他也以为皇帝要找安稳之地歇息,但兰砚心中,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憩,他可以不断地杀人,毫不在意外人眼光,在权势斗争中带着肆意的野蛮。

原本,兰砚会在身体能行动时立刻去灵宝县衙屠杀,他身体恢复速度强悍,虽然现在表面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内力已经恢复到正常程度。

在斗兽场的时候,一掷千金观看兽奴与野兽厮杀的达官贵人,是不会在意兽奴是否受伤,兽奴越是在奄奄一息中完成最后的反杀,越是能获得铺天盖地的喝彩。

朱翰采道,“奴才这就去为皇上牵来马匹,送来宝剑。”

“不必。”兰砚淡淡说,“你自己等着。”

朱翰采不解,但这位少年皇帝向来心思多变,喜怒无常。

朱翰采踉跄着颇了的足走远,月夜下,道路荒芜。

兰砚发话后,他唯恐多在兰砚眼皮底下待一会儿,兰砚就生气了。

朱翰采回头,遥遥的,隐约见身影矫健的少年跃入了客舍,从窗牖进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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