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快掉头(14)

作者:等闲谈笑 阅读记录

他不情不愿地去探颜聿的脉,早有一只手抢先一步。

“颜公子心脉细弱,哪怕是大一点的情绪起伏也承受不起,何况你刚才给他输的内力太多太急,犹如千军万马同时过一根独木桥,叫他如何承载得住?”歇了这一会,连玑气息恢复如常,说话间又是盛气凌人的姿态。

但不妨碍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沐昀捻着下巴想了想:“好像四哥是说过,颜聿心脉弱需得靠自身静养,受不得外界刺激,传大量内力反而会伤了他。”

“一时情急,竟给忘了。”许不矜因为颜聿的伤紧张、自责,即使触及连玑视线,心里也仅仅起了小小的涟漪,他偏头避开,道,“我、我带他去找大夫。”说着就把颜聿往背上扛。

沐昀道:“别傻了,他这情形,一般的大夫也没办法。”

那要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连玑突然道:“我这有一颗可救命的金丹,可先让他服下。”

沐昀觑她一眼:“这是什么药,你先吃一粒看看?”说到底,连玑身份不明,亦正亦邪,从头到脚都给人冷漠疏远、不是善茬的感觉。

“你当这是萝卜白菜?此药珍稀,就算是将死之人都可以延缓生命,怎么能随意浪费?我身上也仅有一枚,要不要随你们。”顿了一下,她又道,“何况,颜公子这个情况,本就挨不了多久,还有加害的必要吗?”

沐昀抱肘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许不矜语速快得差点咬破舌头:“有、什么条件?”

这药既然千好万好,总不会拿来白白送人。

连玑不紧不慢从玉瓶里倒出一粒鱼眼大小的黑丸子:“等我想到了,日后会向颜公子讨回。”

沐昀立时捏起鼻子:“这东西用什么做的,一股子怪味,能吃吗?”

连玑道:“这枚药是由数十种西南地区的中草药捣治,味道自然更重一些。”

“好,”许不矜取过药,郑重其事道,“但,向你借药……的是我,日后要还你这份人情的……也是我。”

沐昀低声喝止:“你都不知道她开的什么条件!”万一连玑以性命相要挟……

许不矜道:“有违正道的事不做,其他的,我许不矜随时……奉陪。”

颜聿虽然虚弱,并非无知无觉,听到这里眼睫如蝶翼轻轻一颤,金丹入口即化,唇舌中泛起一股松木般的清新香味,经过闭目调息,他脸色渐渐红润,紧蹙的眉也松展开来。

许不矜此时终于松了口气。

连玑再一探脉,道:“今日这条命是保住了,望颜公子珍之重之,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颜聿垂眸淡道:“多谢连玑姑娘提醒。”

“其实颜公子并不适合在江湖行走,为何不考虑寻一处暖居将养,却要在江湖奔波受累?”连玑道。

沐昀在心里默默点头,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人体经脉连接错综复杂,手上经脉受损,可改练腿脚功夫,腿脚经脉受损亦可反之,而心脉主理全身大小经络,牵连各处器官,心脉不畅不仅发病时呼吸急促、胸口撕裂般疼痛,平日里也不可有剧烈动作和情绪起伏,因此心脉弱者勉强习武也只能强身健体,难有大作为。

颜聿扯起嘴角淡淡一笑:“这话我也想问连玑姑娘,你年纪轻轻为何不在家拈针绣花、与爹娘兄长撒娇,反而到江湖抛头露面呢?”

虽然戴有面纱,仍然可见连玑眼含愠色,整张脸都青了。

回到客来居,天色还早,送颜聿回房里休息,许不矜转头便要出门。

沐昀道:“你去哪?”

许不矜道:“去听潮巷雇船,去江淮走水路最快!”

今儿正好初八,枫流镇约定俗成,逢八的日子,就在渡口前的空地摆出市集,供附近百姓和小贩交易船只卸下的果蔬生鲜、布匹香料以及一些新鲜的小玩意。

晚市烟火氤氲、香气扑鼻,可惜许不矜和沐昀囊中羞涩,只能嗅着扑鼻的香味,分饼而食。近水一侧有个渔村,名叫听潮巷,民居稀稀疏疏,散落在林子里,晚霞落日,给波光粼粼的水面镀了一层轻盈的橘光。

正好是渔季,大部分船只用来捕鱼卖鱼养家糊口,甫一走近,便能闻到空气中潮湿的鱼腥味。两人好不容易打听到有位出船经验丰富又技术沉稳的船家,为照顾孙儿没有外出捕鱼,如今正靠船在东侧,当即直奔过去。

那是一条黑压压的船,随着水波轻晃,船体有些老旧,分上下两层,隔出几间客房,甲板上坐着一位吹着江风的船家,髯髮如霜,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眯着眼地逗身旁的孩童说话。

二人登船说明来意,船家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连连摆手。

沐昀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船家摇头道:“这些日子多是狂风骤雨,不便出远门……”

沐昀道:“那……要过多久才能出船?”

船家道:“若不着急,还是走陆路或者等半个月个月再出船罢。如今正是仲秋前后,别说老头我还要顾及家人,沿河道往上也不会有人替你们出船的。”

这也太久了!许不矜道:“正是有要事才走水路,您说这个月十五前后无人敢出船,是何缘由?”

“这……说了你们也不会信。”船家抚须无奈道,“不提也罢。”

沐昀道:“是否江面不太平,有人劫船?老丈放心,我们自幼习武,身手不差,区区几个贼人不足为惧。”

船家见他们诚恳,态度缓和下来,望着平静的江面,缓缓吐了口气:“要是贼人劫船,那可就简单咯。”

木制甲板磨损凹了几个小坑,因为注满了水,看上去一片片银光,他低头望了一眼正在玩洞中雨水的孙儿:“伏笙他爹外出,只留我一个老头子看顾。”说着,领许不矜和沐昀走开几步。

“近几年来,每逢仲秋阴盛阳衰之际,江面上会凭空出现一座神秘岛屿,因为伴有整晚整晚的狼嚎,所以人称狼棘岛,据说,中秋节前后,所有靠近的船只都会被狼王作为祭品献祭给明月,有来无回。”

许不矜与沐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荒唐无稽”“怪诞离奇”几个大字。

难怪船家之前不肯透露,怪力乱神这些东西,船客十有八九听了都会认为这是骗人讹钱的把戏。

刚才是他们要船家非说不可,此刻也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据说这个狼棘岛十分神秘,没人知道它有多大,岛上什么样。关于它的传说可以追溯至十几年前,每到八月十五,附近的东郡岛、红蕖山上常常听到狼嚎,虽然搅得人心惶惶,毛骨悚然,倒也从没发生过什么事。

直到七八年前一个仲秋夜,月圆如玉盘,潮水大涨,一艘行至东郡岛的商船迷失了方向,被卷入海水深处,圆月似乎有某种力量要把他们的船吸进去,只有一个人被急促的狼嚎叫醒过来,侥幸逃生,他说在船沉入水前,看到数以百计的灰白色野狼望月哀嚎。

两岸的船家都说这现象就叫“狼王祭月”。

这“祭祀”越来越频繁,东郡群岛周边船只时有淹没,近几年,已没有人敢在仲秋时节乘船过江。

船家说完,但觉口有些渴了,从案几上取了一杯水正要喝,瞧清杯里的水,脸色一变,顺手往船外一倒。

倒出的水竟然浑浊有黄泥。

方才还在甲板上玩水的伏笙突然“哇”一声哭了,冲上前抱住爷爷的腿又捶又挠:“糖水,还我的糖水……”

先前没有在意,这个小娃娃看起来也有五、六岁,却是一副尚未开智的模样,愣是把泥水当作糖水。

船家从桌子上拿了一串糖葫芦诱哄,伏笙舔了一口,发觉是甜的,咧嘴嘿嘿笑了,也不管鼻涕眼泪交杂在一起,双手捧着糖葫芦连啃带咬,脸颊戳到竹签尖儿,顿时委屈得又叫又跳,一个不慎,竟然坠下甲板,落入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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