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乱(32)

作者:风为马 阅读记录

竹小仲眼睛亮晶晶的,“既能改变气运,那当然能改变财运。师公子不瞒你说,我自入了教,感觉生意都好了许多。”

“你还对什么人传了教?”

“这个没有,”竹小仲嘿嘿笑道,“只因师公子是我的恩人,这才告诉了你。”

“哦?”师无算好奇道,“既是这么好的事,该广而告之才是。”

竹小仲却摇头:“那怎么可以,所有人运气好,那便不算运气好了,就像所有人都家财万贯,那万贯还值钱吗?”

爱财爱得如此坦荡,不知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师无算将他左看右看,捏了捏他的脸颊,忧道:“只怕你遇到劫难,也应在一个财字上。”

竹小仲坐在椅子上,两脚来回的晃荡,显出些小孩的天真:“世上哪有人不爱财的,也未见人人都受了财这一劫。”说着感叹着合上他那宝贝教义,“钱真是个好东西,只是求这东西实在太累了,祈愿我下辈子能做锭银子就好,再也不必追着钱财跑,要人人都追着我跑。”

多说也无益,看着竹小仲送来的卢宅请柬,他原本打算好言回绝,料想伏霄也不愿多生事端,但细细想过竹小仲方才说的话,又改了主意。

伏霄打开请柬,卢毓的字映入眼帘。

师无算道:“卢家也曾是簪缨世家,只到了上三代时,逐渐没落了,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家资可称雄厚。竹小仲说,那个灵佑门,就是从卢家的门路知道的。”

伏霄道:“与富户结交,蛊惑人心,看着不像什么善类。”

“他们的旗号,就是替人改命,这名目熟不熟悉?”师无算笑道,“再夸张些,就是改天换命,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乱子就要从这小小的宣邑开始了。”

话说到这里,窗外的天空已呈现出瑰丽的蓝紫颜色,半片透明的月亮挂在天际。

伏霄被戳中了心事,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走到窗边假做赏月。

离京之前老皇帝对他嘱咐的所谓“反贼”,正是莫名出现在夏郡一带的“换运”之说。

虽未在民间掀起波澜,但也足够让皇帝注意到这里的隐患。古往今来之神异,若不能为天子所控,必会引起祸事。

所以才有了南下这一趟。

“此次离京办事,一个目的是请韦敦,另一个就是这个吧?”

伏霄站在窗前干笑两声,“这世上的秘密,还没有你猜不出的。可惜这两桩事,我一点头绪都无,只怕父皇看错了人。”

师无算摇首笑道:“早就说了,皇上稳坐龙椅这么多年,你可别低看了他。”又抬起手点点他胸口,“也别低看了我。”

第26章 龙虎乱.26

城东有一处幽静宅院,宅门上挂着一块横匾,用隶体写着“卢宅”两个大字。

街口处,伏霄摇着扇子坐在离宅子几丈远的小摊上,向卢宅的方向打量了一番。

如是端详了小半刻,回头道:“看着的确是诗书之家,也不知怎么会沾上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

师无算慢条斯理地搅着一碗豆腐脑,道:“这与读了多少书没什么关系,与心中所求有关系。”自嘲般笑了笑,“来人间都是煎熬,却总免不了想走捷径。”

伏霄叹道:“我总觉得,你像是活了不少年的,说的话恁老成了。”

师无算抬了抬眼睑,又垂下眼慢腾腾舀他的豆腐脑,“只是世相如此,千年前的人与现在的人比起来,也没长进多少。”而后一本正经地看着伏霄道:“白公子平素多读读史书,便不会有此问了。”

伏霄垂眼看那碗剩了一半的豆腐脑,将扇子合上,等到他吃完,才将扇子往领口一插,起身道:“走吧,瞧瞧那个什么灵佑门的底细去。”

卢宅中,那个少年卢毓等待已久,听闻他们登门,十分恭谨地站在卢父身后,迎客进门。

在来之前,伏霄向人打听了卢家的状况。卢家自上一代起就无人做官了,卢毓的父亲也只中了秀才,卢毓更是个白身,全家人愁就愁在这里,好在卢家经营得当,祖上传下来的地和铺面越做越大,钱财蓄积也是一年多过一年,除了无法回复祖上荣光之外,不曾有别的烦忧。

卢家夫妇一直无所出,于是更加严格管教卢毓,希望他能考取个功名。

奈何天不遂人愿,卢毓似乎不是这方面的材料,按说他的学识不差,但考运好像总差了那么一点,在考试上屡屡受挫,渐渐就放任自流了。

伏霄听了还觉得感慨,天道有常,太过完美的人生,总要缺一个角才行。

几人在宅门前各尽礼节,就被请到了厅中小坐。

请客道谢无外乎就是那么个流程,说完些客套话就是吃饭,伏霄只透露自己是来夏郡探亲,其余并不多言,卢父自然没有多余询问。

待几人用完午膳,卢父忙家中事务,卢毓便带着两人在宅子里闲逛。

关于跳水轻生,卢毓并没有说出原委,料想这是他的伤心事,如今想开了不再寻死觅活,对他而言算是重获新生。伏霄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也令卢毓松了一口气。

“家里招待不周,两位莫见怪,”卢毓是个青涩少年,待人接物却显得很熟练,“宅子里唯有这处花园能拿得出手,以往叔伯们来时,父亲总带人来此处。”

卢宅的花园打理得雅致,师无算颇感兴趣,在绿树荫蔽中走着,与卢毓畅谈甚欢。

卢毓道:“看不出师公子对园艺竟这么有见地,小弟拜服。不知两位兄台在夏郡待到几时?若有空,随时到我家园子里来转转。”

师无算说得兴起,端详着满园子夏花,欣然点点头。

伏霄徒然被晾了许久,这时候终于道:“随缘去留,待到什么时候腻味了,就什么时候走了。”

卢家派个小孩来打探他们,未免太明显,伏霄这般说话,只是给卢毓上上眼药,绝不是存了别的心思,绝不是有言外之意。他咳罢一声,双目笑意盈然看着卢毓。

师无算瞥了伏霄一眼,飘然转身去看那些花树。

卢毓没瞧出他们之间的这点猫腻,呆呆地点点头:“啊,这样随性,让小弟好生羡慕。”接着话音一转,道:“那日江上相见,我看两位从对岸过来,是上过了小归山?”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山下人那日都见到了他们,伏霄点了点头,“听闻了山南居士的声名,便想着去凑个热闹碰碰运气,谁料还是吃了闭门羹。”

“这样啊,”卢毓想了想,“山南居士许久不露面,我们久居此地的也从不曾见过他,就连我父亲也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以往家里想请他来给我做西席的。或许,他并非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又或是不在人世了?”

伏霄笑道:“谁又能知道。”

边说边走,园子深处景致更好,亭台水榭一应俱全,穿过雪白的月洞门,里头又是一番天地,伏霄眼尖,见那深处有个明显不和谐的色块,应是个小祭坛,再走几步,便见坛上有一尊泥偶,系着绸缎斗篷,十分惹眼。

卢毓显然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转身,打算找个借口将伏霄他们带到别处去。

师无算悠悠地跟在后面,适时地杵在月洞门处,问道:“那是何物?”

卢毓去路被堵,脚尖趿着地面,不太愿提起,尴尬小声道:“……那是灵佑娘娘,没什么好看的。”

按照这种情形,有眼色的一般不会再问了,但伏霄今日来就是要做不长眼的瞎子的,于是一副迫切模样,追问道:“这便是灵佑娘娘?我来前也听人说了,似乎很是灵验。”

“啊?白公子是从何处听说的?城里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么……”卢毓眉毛撇成个八字,一副忧愁模样,“可没信他那个布道的鬼话吧?”

伏霄拂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似乎颇为顾忌地小声道:“这娘娘的神位在前,小卢公子怎么这般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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