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官大人请你斯文(28)

作者:雪幽月冥 阅读记录

薄雾之之中,那点微弱的光亮逐渐靠近老槐树,梆子声沉闷悠长,那老大爷的声音沙哑却又洪亮。

破败宅院的石阶前,一抹白色浅淡身影飘渺的立在一侧,冷风一阵,那白色影子下摆怪异的飞扬了起来,那影子下半部分居然散出一层白雾。

远远的,那老大爷惊得眼睛瞪大,猛吸一口气,惨白的嘴唇哆哆嗦嗦,“鬼…鬼,鬼呀!”

那“鬼”闻声先是扭动着脑袋,之后转过身子,那老大爷更是瞎得魂不附体,手里的东西掉了个干净,转身就要逃离,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槐树下土面凹凸不平,一脚没迈稳便摔了个狗啃泥。

“你…你别过来。”那大爷哆哆嗦嗦的指着向他“飘”来的白色虚影,见那虚影速度丝毫不减的向他靠近,他又慌张立马跪下,宽大的裤管下,两节木头做的假肢露了出来,那大爷把脑袋磕的“噔噔噔”响,双手合十的苦苦哀求,“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呢。”

“老伯莫怕,我是人。”一声清冽带笑的男声在大爷头顶响起。

那大爷一抬眼,见眼见确实是一双清晰的鞋子,再看那男子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层白纱,难怪刚刚风一吹,他身边就起白雾。

这位年轻男子,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另外一只拿着一支笔,说完话立马弯腰就想将那老伯搀扶起来,但那老伯却立马躲开了。

男子无奈一笑,捡起一边的灯笼,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老伯你看,这是不是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有,那便说明,我是人。”

那男子手拿灯笼,确实照亮了方寸之地,但那男子脚边的老大爷,确实突然缩退了一步,摇曳的灯火包裹着年轻男子,老大爷却身处黑暗,黑到,没有影子。

可能觉得老大爷对他依旧心有阴影,男子便解释了一番:“老伯莫怕,我本是一名写书人,平日里最爱写一些神鬼志异的书,但近日灵感枯竭,着实烦躁。听闻这西边街头有个鬼宅,所以我便想来探探,黑夜不点灯独自站那,是为了感受气氛,吓着你了,真不好意思。”

那老大爷扯出一抹干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老大爷似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想起身,但腿脚不便,那年轻人连忙搀扶了一把,这次那老大爷倒是没有躲开。

“老伯,夜里冷,你应该多穿些衣裳。”年轻人一边吃力的扶起他一边劝慰。

说这话,是因为指尖那冰冷又僵硬的感触,摸着,就像外头裹了层皮的石头,滑溜却又很硬。那少年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开口劝慰一番。

那打更人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下:“冻习惯了。哎呦,别别别,我站不起来,扶我靠在树上歇一会。”刚要被扶直身子的打更人,两条木制的假腿突然从裤管里面掉了出来。

第38章

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正好俩人离槐树的位置近,那少年人看着那两根套了鞋子的木头惊讶了一把:“老伯,这样还要打更,真是……”

少年人斟酌着用词,卡顿了一下才又开口:“真是辛苦了。”

将打更人扶着靠在树根上,然后转身将两根木头腿捡起来,这两根骨头腿脚上还穿着鞋,少年拿起来时,顿时觉得怪异之感沿着指尖蔓延过来,微麻的感触带着森冷的寒意。

少年面色不改的将两条假腿递给了打更人,同时也一同蹲了下来:“老伯,你在这打更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那打更人一边捣腾自己的假腿,一边道:“可不,公子有话要问吗?”

那少年一听这话,面露喜色,摆正灯笼,执笔翻开自己的册子,两眼乌溜溜的看向打更人,问:“那老伯可知,这宅子是怎么闹鬼的吗?能全须全尾的同我讲讲吗?小生感激不尽。”

打更人乌亮的眼睛沉浸在夜色中,看不见眼白,嘴角似挂着轻浅的笑意,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少年。

那少年以为他不愿意了讲,立马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打更人怀里,语气恳切:“老伯,你同我讲讲,这就当作是谢礼了。”

打更人伸出枯骨一般僵硬的手指,拿起锭银子,又放回他怀里,声音悠长沙哑着道:“银子我不要,我要别的。”

彼时,天边传来几声凄惨的乌鸦叫,“嘎嘎”的听着着实晦气。

那少年好似第一次碰见有人拒绝收银子的,无奈干笑两声,问:“那老伯要什么?只要你和我讲讲那宅子的故事,要什么都好商量。”

小小少年一心求解,想着不过一个花甲老人,要什么不外乎是物质上亦或者精神上的满足,左右不都是些身外物,他是丝毫也不在意。

打更人咧嘴笑了,他那干瘪犹如树皮般褶皱的肌肤,看的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如此,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那少年不置可否,撩袍子坐在打更人身边,神采奕奕的看着他,那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宛如饿死鬼看到满汉全席。

打更人漆黑的眼瞳凝视着黑夜,思绪被拉回百年前。

“之前这宅子住着一家商贾,是靠卖药为生的,家里的男主人不时会外出奔波,寻访名贵药材,家中女主人温婉大方,两人成亲一年,便有了个女娃娃。”说话时,大更人嘴角勾起,似乎沉浸在幸运的日子里过着如美满生活的是他自己。

“一家三口和美幸福,女娃娃一岁时喜欢抱着爹爹的腿要糖吃,女娃娃喜欢粉色的衣裳,她娘亲给她定做的衣裳便都是粉色的,女娃娃爱闹腾,她爹娘一时见不着她身影便会着急的四处寻找,家门口又是大街,所以女娃娃前前后后跟着不少人呢,都是男主人给她找来看护她的。女娃娃六岁时,家里的女主人又怀上了,女娃娃不高兴,不吃饭摔东西哭闹不止,说不要弟弟妹妹,可是男主人却高兴坏了。”

“家里里里外外的置办各类东西,以及照看女娃娃的手下,好一些都分到了女主人身边,女主人快临盘了,男主人却因为家业繁忙早出晚归。一日,听闻一处有名贵药材,于是便下乡采买去了,那天,好大的雨,好冷的天!”

打更人说到着停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飘忽,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年轻人忙问:“然后呢?是不是那天出事了?”

打更人神色无常,有道:“那日,是悲惨的开端。”

“那日早上,女娃娃又闹腾了。不知从哪里牵来一条狗,一条癞子疯狗,女主人在花园散步,被这突然窜出开的癞子狗给惊到了,失足肚子磕到了石头上,当场就出血了,那天中午,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男主人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回去,可是进屋时,看到的是染血的被褥,满地的污血,还有那床上,已经……已经没气了的女主人。”说着话的时候,打更人两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双手轻颤。

年轻人:“那后来呢?”

“那晚,男主人第一次打女娃娃,打完一耳光后,又抱着她哭,告诉她,她再也没有娘亲了,女娃娃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爹的,是又心疼又后悔又狠自己。”

“这孩子,也真是……”年轻人不由得感慨。

“六岁的女娃娃自那以后便听话多了,也不爱穿粉衣改穿白衣了。男主人觉得孩子可能是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性子变了。女娃娃十二岁那年,因人牵桥搭线,男主人打算续弦,可是……”

“可是那女娃娃又开始闹腾了是吗?”年轻人马上接话。

打更人看着他苍凉一笑:“是啊,那孩子打算一把火烧了人家的房屋,问题是焦了油火瞬间烧的太猛,一下子把自己也给困住了,男主人闻声赶到,可是火已经烧了半间屋子,毫不犹豫的,他就那么冲进去了。后来,孩子是救出来了,但他自己的一双腿,却被烧红了的梁柱给压住了,两条腿,活生生的给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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