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毒无声(100)
阮沨泞忽而笑了,她喜欢江瞩珩这件事,居然如此得藏不住么,如果他本人也看出来的话,目前还这样子对她,是不是就叫做拒绝了呢?
“不行!”一直沉默不语的扶鄢突然开口,始终平和情绪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激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你不能同他走,过两日、过两日你就和族人成婚,纳鞑西也好、拉惑纷也好,或者迩汶、斐远······反正那几位人模人样的谁都好,即刻便让人去准备,一天都不许耽搁!”
加梵都被她的模样吓到了,出言安抚:“老东西,你别激动得等下给自己弄抽过去了,我知道你因为阿怀的事情被搞得草木皆兵,但成亲这种终身大事还是得从长计议嘛,人家孩子们都没有感情基础,怎么能说办就办呢,就算是从头开始建立感情,也得花时间好好培养才行,不然就成强买强卖了这不是,多不好呀······”
“没得商量。”扶鄢被戳中心事,眼中拂过一抹痛色,深吸一口气,冷冰冰道,“什么不愿成亲都是幌子!真实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追随外族人而去,当年的阿怀也说得好听,一个没注意,转头就和男人私奔了,只要不用伴侣和孩子牵绊住,她永远都会惦记着往外跑!这件事必须听我的,作为她的外祖母,我有权利支配她的婚事,还有她的名字,可以不用改,但是姓氏必须回归族姓,从今以后,她与那劳什子燕王再也不会有瓜葛!”
被一口气呛得差点晕过去的扶鄢被人扶走了,加梵这会儿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和阮沨泞软磨硬泡道:“妮子,你外祖母就是一时气话,怎么可能让你马上成亲呢?你乖乖留下来,加长老帮你好好劝劝她,到时候和和美美皆大欢喜是不是。”
阮沨泞微笑着摇摇头,算是人道地用上了该有的称呼:“外祖母说的没错,不愿成亲只是借口,先前的我以为身家性命是我最看重的事情,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只想要自己能够活得更长更久,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濒死,无数次地靠近死亡之后,我忽然发现,死其实也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到死还孤身一人,到死还没有一个人帮忙敛尸。”
“阿泞的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屠叶出声确认。
“还是谢谢屠族长,谢谢加长老,谢谢外祖母,谢谢你们这些天下来帮我。”先礼后兵,阮沨泞很是擅长,“但我如今体内的毒血蛊已去,已经算不得圣女,也无需肩负起传承的责任,确实不愿留下,怎么样都不愿,辜负你们的好意了,抱歉。”
潇洒放话之后,随即她就被限制了行动。
要不怎么说惹谁都不要惹巫族人呢,他们简直什么蛊都有,比如目前种在阮沨泞身上的蛊虫,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就是能让人不能动作,只能乖乖坐在圣泉中发呆或者瞌睡。
所以当屠叶拿着纸笔来寻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人想通了,让她能与江瞩珩打个招呼来接人,还准备说点好话夸夸对方,没想到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而是不受控制地握笔写字,写的字正是屠叶口中所念。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蛊虫,怎么还能支配人身行动?这么下去,被它指使得乖乖进行洞房花烛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阮沨泞慌了,口中道:“屠族长,我才刚解了一个蛊怎么又给我下一个新的,有什么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这鬼东西弄走?”
屠叶收好纸笔,笑着摸摸她的头:“别担心,等他们离开南疆,老身就帮你解蛊,至于嫁不嫁人,就由你自己和扶鄢长老说吧。”
这一纸伪造的信件就这么来到了江瞩珩手中,他才刚刚打开,加梵就在旁边添油加醋道:“看到了吧,泞妮子根本就不想和你们走了,早和你说了不信,非要耽误时间这么麻烦,还一来一回地写信······”
字迹倒是一模一样,但是开头的“皇上”二字和落款的“扶泞”二字,足以让江瞩珩轻笑起来:“巫族不愧是传承百年的氏族,历久弥新,经久不衰,就连高高在上的族长与长老们都不墨守成规,而是一反常态幽默得很啊。”紧接着语调徒然一转,“朕不过是想知道妹妹的真实想法,竟然都如此困难么?”
年轻国君的称谓从敬语变成官话,足以见得他的心境如何急剧转变,屠叶被他眼中的皮笑肉不笑的冷意制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在想他怎么看出来的,加梵这种直肠子倒是没听出言外之意,只是觉得这人态度一下子变差了,理亏却依旧嘴硬道:“你在乱讲什么?白纸黑字笔迹摆在你面前还能装看不懂吗?你不还是皇帝吗,没有事情要做吗,天天赖在这里,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好治理国家。”
“加梵长老。”屠叶咬着牙低低地呵斥她,欲与江瞩珩解释几句,“燕王陛下,我们······”
“托长老的福。”他的嘴角勾起更多,眼中冷意更甚,“朕确实应该动身回燕了,所以希望诸位尽快把阿泞交出来,否则朕不能保证,不会为了赶时间,做出一些有伤我们大燕与巫族和气的······”
“非、常、手、段。”
第70章 不渝
巫族人再怎么与世隔绝, 再怎么不受两国的管辖,也得考虑起一国国君所说的这番言论。虽然他们名义上与两国并行并立,但论财力物力人力, 却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燕王说得很清楚, 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若是生意做不成还算事小,毕竟又不是只有燕王这么一个东家,不济把交易的众心转移到姜国也是可以继续生活的,最怕的是大燕因此而进攻南疆, 哪怕蛊虫能与士兵对抗一二,最终结果也定然两败俱伤,对于巫族只会百害而无一利。
谁能想到,这燕王会这般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不对劲不说, 还能从一纸信件里找出漏洞。
“阿泞如今要准备过几日的婚事,不适合露面。”扶鄢慢腾腾走上前来与江瞩珩对峙, “有什么事, 也麻烦燕王陛下等成亲之后再说。”
“成亲?”江瞩珩微微扬起眉,“做兄长的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就成定局了?”
“你算什么兄长?”加梵迫不及待嚷嚷起来, “你与阿泞一无血缘关系, 二无正式结拜,你们的关系, 哪里亲得过身为外祖母的扶鄢长老?这桩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在旁边聆听的旻越瞪大眼睛,显然是被“外祖母”的言论给惊诧到, 他们家泞昭仪娘娘,怎么成了巫族的外孙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瞩珩倒是不急不躁, 浅浅一笑:“加梵长老说得对,朕不算是阿泞的亲哥哥,但阿泞是朕明媒正娶的妻,朕作为她的夫君,应当是有资格对此提出异议的吧?”
“什么?”加梵大吃一惊,“你们居然是两情相悦的?啊?”她匆匆忙忙和旁边的屠叶咬耳朵,“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泞妮子单相思吗?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俩连亲都成过了?”
屠叶也有些惊疑不定,低低地说:“燕王陛下,有些话可不能造假,不能因为你想带人走就把阿泞的清白给一并毁了,倘若她真是你的妻子,为何一开始,你要以妹妹相称呢?”
为何要以妹妹相称?为何不直接说出她是他的妻?是因为他把她当作妹妹,还是因为他在告诫自己,只把她当作妹妹?
“君子一言,族长倒不必为此而担忧。”江瞩珩出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也跳过了这个话题,“总而言之,阿泞不可能在作为朕的妻子之余还要嫁给别人,于情于理都不合,还请族长将人带到朕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