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毒无声(122)
在秋含衣被暨王抓起来的时候,程真成就想起了这枚药,他本来想给秋含衣服用让她逃出去的,可是她却苦笑着说:“我走不了的,真成,他们对于我的警惕只会更高,即便我死了,哪怕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往后他们也一定会把我分尸,或者烧成灰烬,为了找出我身上的兵符,也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只有你能够出去。”她那双明亮燃火的眼睛几乎要将他焚烧,“真成,只有你有可能带着兵符出去,只有你可能活下去,所以这枚药你得留着,你才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于是在中箭的那一刻,他孤注一掷地把含在嘴里的药吞了下去。
幸而,老天爷终究是有一点良心的,终究是没有那么绝情的。
他在乱葬岗醒来,虽然没能守住兵符,但是他带着秋含衣的消息跋山涉水回到了常宁帝都,把一切事情的真相都带了出来,他不只是秋含衣的一个小卒长,他更是秋含衣从未想过要叛变的证据!
“那又如何!”江宣泽虽然慌了神,但是一直没说话的章演却开了口,“你没有兵符,不过是纸老虎,宇文郈与卫飞翮都正在千里之外对抗外敌,远水救不了近火。”说着他转头看向江瞩珩,“你还是只有拱手让出皇位这一条路可走!”
“对、对!”江宣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把你们杀了,只要把这里不是本王的人全部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当时是,旻越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禀皇上!大司马已经率领十万精兵在殿外将其他叛军制服!等待皇上差遣。”
“什么?”江宣泽浑身一颤,慌忙看向章演,“太师不是说他们赶不回来吗?”
“老夫几番计算过,这样远的距离是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赶得回来,更何况还要面对外敌,也不可能分出十万兵马回来。”章演保持自己的本意,坚定不移道,“你们不过是山穷水尽在虚张声势罢了!”
江瞩珩从皇位上徐徐站起来,不轻不重地说:“不错,这么远的距离当然不可能赶得回来,但如果是提早出发呢?”
章演难以置信:“提早?你怎么可能放弃南方战线让他们退回?”
“朕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处江山,至于外敌······”他望着他们,眼中尽是凉意,“大姜已经暂时退兵,更何况我大燕的安危,还不需要家国的蛀虫关心,章太师,朕从继位那一刻起就在想着如何才能搬到你,你太过于严谨,做事滴水不漏,又是大燕元老级的权臣,若不是这一次的逼宫,朕还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将你处死,想不到吧,你自己千算万算,可其实,从把玥伶送到朕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错的,你注定走不了这条天道。”
“怎么可能?”江宣泽似乎还没回神,还没意识到现实,喃喃自语,“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我怎么还会败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程真成拿着红缨枪指着他的胸口,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因为你的心里从来就不是装着百姓,从来就不是装着天下,你的心太狭隘,里面仅仅有你自己一人而已,这样自私的心,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了一国之君?”
这样类似的话,好像那个女人死前,也和他说过。
那张满是血痕凄厉的脸与眼前少年仇恨的脸逐渐重合,几乎要把他吞噬。
耳畔还有江瞩珩厉声下令:“来人,给朕把这些全部拿下!”
江宣泽于是在重重兵器包围中跌坐在地上,莫名其妙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喘不过气,就像一个黔驴技穷的疯子。
此番,才是大局已定。
第84章 最终章
晴空万里, 艳阳高照,常宁昏暗的天终于重新亮起来了。
秋含衣之死得以昭告天下,江瞩珩追赠她假黄钺, 赐谥号惠嬿, 而随她一道的小卒长程真成也因为立了功劳而受封剽姚校尉。
这件事传到了阮沨泞耳中之时,她正挟持着刚刚清醒的萧静挽威胁萧子珏把自己放了。
数日之前,她就找到了萧静挽所在的营帐,要挟持她以借机逃离,谁料萧静挽不知何时已然清醒, 但她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看着眼中有些惊诧的阮沨泞问:“雪吟,你如今过得还好吗?”
语气温和,一如她离开之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静挽继续开口:“我知道你来此需要我,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自是会配合你。”
阮沨泞沉默了少顷, 说出二字:“多谢。”
秋含衣也没有对她开口说话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轻轻摇摇头:“我虽然昏迷,但是外界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都一些了解, 我所求不多, 兄长如今颇有几分功高盖主,恐怕这次的退兵会让皇上更加多疑, 最坏的可能是因此招来杀生之祸,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只希望雪吟姑娘可以救兄长一命。”
“可是我怎么救得了他?”阮沨泞有些为难,又颇有几分不解, “我一个敌国的皇后,手再长也伸不到你们大姜。”
萧静挽道:“雪吟不必为此担忧,这其中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只希望你一回去,就能让燕王传递出暂时交好的信号。”
“这怎么可能?”阮沨泞摇摇头,“停战协议是大姜先撕毁,它在大燕眼中已经没有可信度,即便是我们传递出信号,可若是大姜发起突袭,又待如何?”
“我一定会让这件事变得可信,只希望雪吟答应我。”萧静挽说着竟然要向她行礼。
她身子那般虚弱阮沨泞怎么肯,只好道:“行,我答应你。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如果传递信号之后达不成你所希望的,也请你不要怪我。”
于是这个当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你欺骗了我两次。”萧子珏虽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持刀的手却暴起了青筋,
“你的确不好骗啊,景临王殿下,若不是苦肉计,又怎么可能让我寻得一个机会?”阮沨泞进一步后退,厉声道,“立刻把我的快马还给我,等我退至安全的地方自会将人放在那里,否则你就不要想玳贞公主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妹妹脸色痛苦的神色催促了萧子珏,他也没有多说,直接抬手:“给她备马。”
阮沨泞就这么带着萧静挽一路逃离大姜的视野,然后把人轻轻放下。
“公主,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这么说,取下自己事先写好的一封信件,“但是我会想办法救治你身上的病的,虽然我如今救不了你,但我知道怎么样能救你,你之后只要带着这个东西去南疆找巫族人,他们便一定会救你。”
“谁知道未来呢?”萧静挽说出了一句阮沨泞听不懂的话,依旧收下了这个东西,笑着对她说,“还是谢谢你,雪吟。”
“公主,我其实不叫雪吟。”阮沨泞想了想,抬手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是我的名姓。”
萧静挽认认真真看着她一笔一划,眉眼流露笑意:“原来你叫沨泞,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静挽吧。”
风吹枝叶飒飒,纯真的笑容终于再度出现在已经身份各异的两个人脸上,告别之后,萧静挽笑吟吟把阮沨泞送走,然后转过身伸出自己的手做出阻拦的动作:“不要杀她,千夙。”
正拿着弓箭瞄准的暗中人一愣,随即走出来:“公主,可是······”
“你其实也不想要杀她,对不对?”萧静挽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杀她,之后的事,我会和兄长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