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妍暖+番外(157)

作者:浅醉流莺 阅读记录

晏庭海死后,晏承恩一夜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他从王氏那里接手了家业,家里的一草一木,他亦悉数清点入账,那些吃白食没有用处的孔雀,鹤,猴子等活玩物,他全部拿到市场上换了银子,幸福来得太突然,王氏感动偷偷摸了几次眼泪。

以晏承友为首的几个好吃懒做的晏氏族人,联手想趁晏家丧事,吃个“绝户”,结果被晏承恩和晏然联手,把这些赖皮亲戚打了出去,王氏为晏承恩的改过自新感到安慰,晏然却并不打算原谅这个父亲,若不是他昔日不务正业,那些人怎敢在家主还活着时候就来造次?

按照规矩,祖父辈归西,孙辈要守孝一年,晏吴两家的婚事,不得不延迟一年,为了讨个好彩头,新的婚礼吉日定在弘治十八年暮春,这一年晏然十九岁。

所谓好事多磨,可多磨后也未必是好事,也许是这个婚事来之不易,一向行事稳重的吴潜,居然在婚礼当天贪杯酿祸,一灵飘渺,竟尔长逝。

喜事变丧事,所有人都傻眼了!

晏然欲哭无泪,回想过去两载,与吴潜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如刀割,有那么一瞬,她真的相信王氏说的是对的,她是不详之人,命格犯煞,凡是她喜欢的人,比如隋静,不也早早魂归黄泉了吗?

在她不到二十年的生命中,已历尽若干次亲人、朋友、爱人的离去,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生与死面前,她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以及活着的意义。

人是这样的脆弱,任何天灾人祸,都可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世间繁华,不过朝夕,声色犬马,亦是幻想,不管眼前的路是华丽的,还是坎坷的,终究要自己一个人走过。

孤独才是人生的本质。

在过往的岁月中,她深陷于苍白的亲情,不能自拔,她努力想引起父母的关注,可最终徒劳无功,因为索爱的出发点就错了,她若爱你,无论你做什么,她都爱你;若不爱,你做的所有皆是枉然。

放下这些感情枷锁,晏然感觉无比轻松,她想像吴母一样,做个独当一面、倜傥不群,不啻须眉的巾帼女郎。

吴母是个开明的老太太,她知道儿子福浅寿薄,只是没料到意外会发生在婚礼这日,吴家族老提议晏然守丧三年,三年后凭自愿另行改嫁,吴家人绝不干涉,晏然也同意了,自她决定嫁给吴潜那一日,便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吴老太太执意不肯,还没喝合卺酒!这个婚礼就不作数!老太太当着所有亲朋故友的面喊。

她不想耽误姑娘,抓着晏然的手,苦苦劝了三天,晏然这才同意取消婚书,帮着吴老太太料理完后事,过了头七悄悄回了娘家。

尽管如此,不知内情的人还是将“克夫”,“寡妇”等称号,与晏然的名字连在一起,这桩未完成的婚事成了里巷黔首热议话题。

****

晏然回家后,凄凄惶惶,闭门谢客,就连沈山哥哥回金陵这等大事,她也失了兴趣,唯一让她多说上两句话的是蒋奇这个顺风耳,也有失灵的时候,那年他说沈山在山西迎娶布政司的千金,不过是道听途说的谣言,蒋奇辩解,他也是信了叔父的鬼话......

这日沈山来访,晏然自是高兴,可惜她已经计划好要去青岩山拜谒隋夫人,而且,沈山仕途正盛,而她正处在闲言碎语中,所谓谣言猛于虎,为官之人最重官声,她不想给沈山哥哥平添麻烦。

草草送走沈山,晏然和绮云二人乘暖轿,速往城郊青岩山。

青岩山是金陵城郊胜景,静慈庵位于青岩山半腰,平日里烧香男女,游观仕女,络绎不绝,这日天寒地冻,山中人迹罕至,唯有晏家绿绸大轿停在干枯寂寥的树林间。

此时刚过晌午。

绮云叩门说明事由,小尼姑引路,百步开外,是一座清幽简朴的青瓦房,晏然和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小声叮嘱绮云,别乱说话,绮云抿紧小嘴,狠狠点头,跟在晏然身后,进入庵室。

庵室昏暗,仅有一扇窗子,隋夫人手持菩提念珠,正坐在窗前炕上闭目养神,见晏然来访,先是惊讶,随后甚是欢喜,忙命小尼姑准备禅茶和素果。

还未待晏然施完礼,隋夫人便迫不及待唤她坐在身旁,高兴地搂着她的肩膀,端详其小脸,摩挲其手臂,嘘寒问暖,得知晏家阖家安好,亦是高兴道:“我佛慈悲,家和万事兴。”

隋夫人声音依如往昔温柔,只是多年清修,让她身材瘦消,不似往日在隋家做大奶奶时那般富贵雍容。

晏然想起昨晚“夜半歌声”

指本书第一章 写过的:隋家小妇“夜半歌声”

,家仆闹事,很想一五一十禀明,又怕空落个隋夫人担心,故试探道:“隋伯父近日身体欠安,病了十来日,夫人,要不要回府看看?”

隋夫人抬眼楞了一瞬,随即回视身后的牌位,摇头道:“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晏然跟着隋白氏的眼神,一同望向身后的牌位,“爱女隋静”几个字,她平日想一想,心头都一揪揪地痛,这一望,瞬时红了眼圈,连忙转过头,颔首不语。

二人心照不宣,默了片刻。

晏然想起隋老爷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于是定了定心神,陪着小心道:“隋伯父还让我跟你说,今年冬天难过,他怕你在庵里受苦,买了上好的煤炭,这几日就送来,还说你这头若缺什么,就派人回家传话,他立刻安排送来,还说,马上就要正旦节了,你还是要回家过的。”

“麻烦他有心了,我这一切都好,”这口信显然没有感动隋夫人,她起身走到屋角处的炭炉,拿起煤钳子,冷笑道:“你让他安心养病,家里那一大俩小,腌臢烦人的事,他能料理妥当就行了。”

这明明还是气话,晏然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绮云是个有眼力见的,忙跑过去,把活儿揽到手:“夫人,这些粗活,让我来就是了,您身边的薛妈妈呢?怎没看到?”绮云一边接过火钳子拾煤块,一边问。

“薛妈儿媳生产,我让她回去看看,再说这哪里是什么你能做,我不能做的粗活,众生平等,若真要按本事来分高低贵贱,你们都比我强,我除了会写两笔字画,孩子养不好,家事理不顺,现在独住庵中,自食其力,我倒是觉着比以前活的有劲了些。”

随后,隋白氏扭头看向晏然,“其实你的事,我也听说了。

晏然知道这个话题是避不开的,只是没想到是隋夫人先开口,垂眉苦笑。

隋白氏继续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不过都是命运的安排。”

佛龛前,香烟缭绕,隋夫人有些失落,昔日活泼机灵,片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小晏然,如今张嘴闭嘴就是认命,这样下去,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隋夫人怕晏然走了隋静的老路,心焦不安,紧紧握住晏然的手,这小手第次一握住时,还是团子大小,现在纤细柔荑,就是有点冷。

她侧过头,“你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那幅兰花图吗?我还写了题跋。”隋白氏似很心急,还未等晏然回复,正色道:“兰生幽谷中,倒影还自照,无人做妍暖,春风发微笑。当时,我就希望你能像幽谷中的兰花一样,即使没人关爱,即使注定这辈子要一人生活,也要快快乐乐的。”

隋夫人声音温柔又有力量。

“隋夫人,我......”

无人妍暖四个字落入晏然耳中后,这个曾因外祖母去世,而不掉一滴眼泪,被人骂为“小没良心”的孩子,此刻眼泪好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隋夫人紧紧将晏然揽入怀中,轻轻安抚,转而又想起自己的前尘往事,眼泪不由簌簌流下来。

就在二人吞声忍泪之时,绮云安排好行李,复回庵堂。

女人的哭是可以传染的,见到眼前场景,绮云二话不说,鼻子一酸,小肩膀跟着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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