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28)
贾六打定主意要攀住这棵摇钱树,分外殷勤地跟了上去。
三人还未踏出门口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拦路之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肥胖男子。
萧时善朝来人看去。
曹兴祖摇着金铰川扇,自认为风流倜傥地迈着八字步走过来。
可能因为是易出汗的体质,离着好几步远的时候萧时善就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泛出的油光,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人还没走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汗臭味儿。
萃雅茶居里人来人往,不是所有人都爱干净,一堆人围在一块,气味儿并不好闻,幸好茶居里摆了好几个香炉,飘出的清幽香气将异味遮掩了下去。
萧时善实在受不了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可在这种热天里,想让人不出汗是不可能的,即使跟随在身边的贾六和张亨,她也刻意拉开一段距离,以保证自己不会被熏到。
此刻这个形容猥琐又没眼力见的胖子直接走了过来,萧时善顿时屏住呼吸,差点想把他一脚踢开。
张亨跨出一步,挡在萧时善面前,虎目含煞地盯向曹兴祖,“把路让开!”看到那人眼里的淫光,张亨拳头攥得咔咔响,恨不得挥起拳头狠狠地锤过去。
“一个下人这么没规矩,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敢对我们公子呛声,活腻歪了吧!”
仗着身边有人,曹兴祖倒也不惧怕这个莽汉,他笑了两声,两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笑眯眯地看着萧时善道:“方才在楼上目睹了小公子的聪慧机智,真是让人打心眼里钦佩,今个儿遇上了就是缘分,就由我做东,咱俩去前街上的东来阁聚聚,喝点酒儿聊聊天,也好彼此结识一下。”
曹兴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往她身上睃巡,仿佛从空气里嗅到了一缕诱人香气,这种若有似无的香气勾得他心痒难耐,浑身燥热,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丑态,一心想着把人带到东来阁成就好事。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这个可人儿,俗话说三扁不如一圆,那开衩的衣摆晃得他热血沸腾,依着他的经验这绝对是个极品,他怎么舍得轻易放人走。花了百两银子跟着登上了四楼,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人,因着楼上的勋贵多,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四处找人,改在楼下守株待兔,果然让他给逮到了。
此番言行已是十分露骨,萧时善扮成男子模样,一来是怕遇到熟人,二来也是为了行动方便,哪知还有这等浮浪子弟凑上前来,她想到京中素来有之的娈童之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对方身边不过带了一个小厮两个随从,萧时善咬了咬牙,气得直发抖,对张亨吩咐道:“把他打出去!”什么恶心玩意儿!
张亨得了命令,二话不说地走到曹兴祖跟前。
“你要做什么?来人啊,把他拦住,我告诉你,我——”曹兴祖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悬空,被人抓着腰带拎了起来,扔沙袋似的直直地扔了出去。
小厮和随从连忙跑了过去。
曹兴祖躺在地上没爬起来,小厮上前来扶,一拉他的胳膊,他倒吸一口凉气,登时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没用的东西,你想疼死老子啊!”
街上经过的路人和萃雅茶居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还有好事者停下脚步看热闹,四周渐渐围起人墙,在浑身剧痛中,曹兴祖憋了一肚子火气,“人呢?快把人给我绑起来!”
小厮站起身,往外头瞅了瞅,随后蹲在曹兴祖身边,苦着脸道:“公子,人找不到了。”
“都是废物!”曹兴祖一个激动,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又是一阵叫唤,此时顾不上再去找人,赶紧让人抬着他去找大夫。
那厢萧时善接到疏雨,雇了辆马车打道回府。
张亨站在路边目送,视线追随着那辆马车而去,这般魁梧的汉子流露出如此痴迷的视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贾六差点忘了她是个姑娘家,这会儿见她带着丫鬟回府,又见张亨这副痴恋模样,不由得说道:“张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眼光真毒啊,她怎么就瞧出那排云队能夺魁呢?两千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财运够旺的,模样也长得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不用张亨回答,贾六自个儿就有数,模样不俏能让张亨这般言听计从?这会儿人都走没影了,还在望着呢。
张亨望着逐渐消失在街头的马车,拧起了一双粗眉,姑娘嫁到了卫国公府,成了国公府的三少奶奶,他娘回来也高兴地说这是一桩好姻缘,可嫁进那种人家怎么还要为了银钱来赌龙舟,难道那个人对她不好?
第二十四章
在外头奔波了大半日, 萧时善回到凝光院头件事就是去沐浴,为了避人耳目她在外头又套了身衣裙,打扮成丫鬟的模样进了府, 穿着两身衣裳差点没把她热死。
一回到凝光院她就脱下了外头的那身衣裙,这会儿那件贴身穿着的男子直裰还没来得及脱下,她扯开头发,解去腰带,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对赶忙跟上来的微云疏雨笑了一下。
饶是两个从小伺候她的丫鬟见惯了自家姑娘的美色, 也被这一笑引得心神恍惚。
黑缎子似的乌发披在身后,颊边有几缕碎发轻扫,萧时善的脸上尚带着几分因闷热而泛起的薄红,此刻她微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有种说不出的风流袅娜。
秋水为神玉为骨,那件不合身的男子衣袍穿在身上,竟是别样的妩媚多情。
萧时善黛眉微扬, 慢悠悠地道:“你们不问问我这次出去是赢钱还是输钱?”
此次疏雨是跟着一道出去的,起先还有些新奇, 跟在姑娘身上也不多觉得害怕, 但姑娘一走,她一个人在茶楼雅间里等着,心里就开始紧张担忧了, 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坐都坐不下去,不由得想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直到见到姑娘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之后两人往府里赶,疏雨怕被人发现,又提起了一颗心,只要能顺顺利利地回来她就阿弥陀佛了,哪里顾得上问别的。
微云又何尝不是提着一颗心,要是姑娘只是去看个热闹,她也不必这般担忧,可姑娘竟要去赌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赌徒,微云担心还来不及,赢不赢钱倒抛之脑后了。
萧时善也有点郁闷,不知是两个丫头太沉得住气,还是她太沉不住去气,她故作矜持地闭嘴不言,就等着人来问呢,自个儿嚷嚷出来总归不美,她可不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人,然而她不说,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来问。
这会儿回了凝光院,心里的那根弦松了下来,疏雨瞧着萧时善微翘的嘴角,笑道:“姑娘肯定是赢钱了。”
萧时善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收起来吧。”
微云接过银票,看到两张面额为一千两银票,手都抖了抖,“姑娘这、这是两千两啊……”这都是赌龙舟赢来的?
萧时善享受了一把一掷千金的乐趣,脱下外袍往衣架上一搭,慢悠悠地走进了净房。
把身子浸到温热的水里,闻着水汽氤氲下的清幽香气,这才觉得活了过来,外头虽然有趣,但还是比不上凝光院里自在舒坦。
微云往萧时善身上看了看,着急地道:“脸上倒是还好,身上的红疹子怎么又起来了呢?”落在旁人身上这点红疹子不算什么,但落在她家姑娘这身细嫩雪白的肌肤上,就变得十分刺眼,好像被人拿针刺出的针眼似的,配着姑娘被水汽蒸腾得愈发鲜妍的脸蛋和那双水润润的眼睛,任谁看了都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