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104)
徐天静做梦也没想到她等来的仅仅是一场“训斥”而已,忙不迭表态:“请剑神放心,静儿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迟朔:“无碍,只要你做得干净,没有人会在意你手上沾过多少人命。滴水不漏,这一点你该向你父亲学。”
那两个字触及了徐天静的逆鳞,心中怒意刹那间盖过了恐惧,她磨了磨后槽牙,道:“我没有父亲!”
迟朔没有在意她的失态,勾了勾唇,道:“你只需记住,想在本座手下做事,就算是条狗,也得是条聪明的。”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徐天静退下。
徐天静死里逃生,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时两股战战,险些栽倒,躬身向迟朔告退。
离开时匆匆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姜开,眼神里有尚未消散的恐惧,还有妒忌与恼恨。
姜开听见身后殿门合拢的声音,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厌恶,道:“这可是头白眼狼,您不杀她,反而教她怎么披羊皮?”
“不是恶狼怎配本座亲自教养?”迟朔慢条斯理道,“生了异心,再杀也不迟。”
姜开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擅闯雪影夫人故居……这也能轻飘飘揭过?当初是您让我下的令,现在竟然对这样一个蛇蝎女人例外?家主,您真的变了很多……”
迟朔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霍地一下站起来,释放的威压瞬间震碎了姜开一处脉轮。
“姜开,你好大的胆子!”
“你在要求什么?本座的仁慈,还是磊落,抑或是悲天悯人?难道你忘了本座教过你什么?”
姜开在一重又一重的威压下重新低了头。
“属下不敢。”
一个弱者理当适应强者所征服的世界。
这是迟朔教给他的生存法则。
迟朔在暴怒中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姜开呕血不止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姜开,少了你的泯山依旧会生生不息,但是没了你的孟启恐怕会生不如死。”
扶额想到什么,语气略带关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姜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咽下嘴里的甜腥回道:“废了一条胳膊。”
“哦……”迟朔沉吟道,“居然能狠下心对孟启动手,那逆子果然长了几分本事!”又意味深长对姜开道,“由此可见,迟宿入魔后不舍本念之说,也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
人心易变,遑论妖魔。
姜开自嘲地笑了笑,回应得滴水不漏:“如今家主已境至无归,不若赴轻雪门走一遭,斩草除根?”
“这一切的根由从来都不在迟宿身上。”
迟朔满不在意道。
那双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在提及某个地方的时候有了一丝波澜。
“魔焰渊……本座也是时候去那里走一趟了。”
姜开推着轮椅退出大殿的时候,听见武神大殿内剑鞘与金石碰撞的节拍。
第76章 冰柱
推开房门,一股酸臭的酒味扑面而来。
姜开的目光扫了一圈狼藉的屋子,从酒坛堆里找到了孟启的身影,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孟启喝得人事不省,正靠着凳脚打鼾,不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姜开脸色铁青地将轮椅挪至孟启身边,揭开一坛酒,朝那家伙头顶一淋。
冰凉的酒水浇在孟启脸上,惊得他睡梦中猛地一个激灵,骤然苏醒过来,徒手抹掉脸上的水渍,看清来人是姜开后醉意瞬间醒了大半。
“你怎么来了?”
“明日家主将启程去临仙门魔焰渊。这趟他点名要你随行。”
“现在的我连剑都拿不稳,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孟启单手扶着自己的命剑站起来,因为缺了一条手臂和醉酒,动作有些摇摆不稳。“泯山吞并点金城,上上下下有无数走狗供他差遣。”
“你……噤声!”
砰。
姜开十分谨慎,将屋子里未合上的窗子关上,以过来人身份对孟启的行为评价道:“你醉生梦死,我原是不打算理的;废了一条胳膊,也该经历这个阶段。不过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逃避的……”
孟启以为他要劝自己随剑神赴魔焰渊,望着他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姜开,难道我们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的腿是怎么废的……”
他用力握住自己残缺的臂膀,直到把那里的伤口再次撕裂。
“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失去这条胳膊……无归境!无归境!这座山已经高得令人难以企及和绝望的地步,我们不可能追得上他,只能沦作爪牙……而我已经不愿再做他的爪牙了。”
姜开见他如此颓丧,恨铁不成钢,攥紧了轮椅扶手道:“孟启,这条路上有我还有迟宿,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能退缩,至少现在不可以!”
孟启见他疾言厉色,意识到有大事发生,正色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轻雪门中有泯山的人。”姜开神色严肃道,“那人不是一般弟子,修为在化藏境以上,否则家主不会命他去动夔牛鼓!”
“夔牛鼓?”孟启脸色一白,“他是想让少主……”
姜开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行,我得去轻雪门·····”孟启一时激动起来。
姜开抚住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道:“山高路远,就算你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也是白搭。”
“那该怎么办……”
孟启急得团团转,忽然一拍脑门儿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图尔镇见过任止行。他说他会去轻雪门,我那会儿给了他一道传讯符!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他去提醒迟宿!”
姜开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厉声道:“孟启你冷静些!你忘了刚才我所传达的命令?迟朔故意教我听见轻雪门那人的声音后传达给你;同时要求你跟着他去临仙门魔焰渊!这是在试探我们!咱们得从长计议……”
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踏错,他们两个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孟启捂住伤口的手掌被血水湿濡,先是一怔,而后苦笑道:“原来苦肉计没有奏效,他还是怀疑我了。”
高大的身形坐在木凳上,像支撑他的某种信念垮掉了般,孟启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姜开,我已经选错一次了。这次……我不能再错了。”
……
碧霞浮沉,茶香满室。
任止行用碗盖撇去茶水上方的浮沫,饮了一小口,放下茶盏的时候,手背上落了几片从窗外的飘进来的雪花。
“这是送您的醒酒茶。”妇人奉上包好的茶饼,看到雪花飘入窗扉,露出喜悦的笑容。“道长的事办完了,打算去哪里?回家探亲吗?”
虽然她问得是任止行,心中想到的却是她的女儿。顾烟孝顺又懂事,经常会回家探望他们——这是妇人留在人间唯一一点念想。
任止行心下了然。他身上那股戾气已经消散,收下茶饼,酒壶灌满茶汤后说话也多了几分耐性,“修道之人四海为家,我早已没什么亲人,眼下也还没有想好先去哪里。或许,会先回宗门复命……”
这次迟宿闭关不知要何时才能出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回到临仙门,或许还能做点什么。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临仙门的长老护法。
拂了拂身上的茶点碎屑,察觉袖中有异动,任止行皱了皱眉,掐诀取出了袖中符咒。
“任止行,你可还在轻雪门?”
传讯符中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那妇人极有眼力劲儿,福了福身正准备退出去,怎料任道长大手一挥,不必主人家回避,自个儿神行千里,刹那间在茶舍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