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缚+番外(9)

作者:君翊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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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场上,虽临近午时,天却愈发阴郁,黑云不断聚集,不多时便飘起了雪花。

不多,但也实在冻人。

监斩官应辉坐于高位,手上抱着暖炉,脖子缩在官员特有的宽大衣服里,就这样还瑟瑟发抖。他已经请了好几趟人去叫燕将军了,现在都没来人。

马上要行刑了,天气又阴起来,当时这人明明吵着要来看,怎地不积极了?

“报,应大人,将军传话说即刻便到。”

“那便好。”

桑衍和桑家众人正在行刑台外的木架上绑着,桑衍患有旧疾,见风咳个不停,记忆也有些错乱。不过他清楚地记得,燕临安跟他说行刑当日自己的独女会在望江楼四楼目送他最后一程。

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眼不好视不清物,但他仍然极目远眺,不图别的,就图自己心里舒坦,有这份希望他便可于暮日之开笑颜。

燕临安临行前给桑宁要了一桌可口饭菜,把配乐的姑娘又叫了过来,在她耳边千叮咛万嘱咐才离去。

“姑娘,您要听什么曲儿呢?”

“没有特别想听的,你们随意发挥吧。”桑宁扒着木雕窗,轻轻拉开,望见了昔日熟悉的亲人被缚于行刑台一侧,心里道不清的难受。

那股难受劲儿在曲子的开头便从眼眶抛出,桑宁渐渐红了眼,眼前一片朦胧后又被她拭去。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她们演奏的是《木兰诗》曲段,木兰替父从军,孝心可昭日月。可她的孝心,从今日起便再无人可报。

她紧咬下唇,用力地记住今日的每时每刻,她允许自己再脆弱这么一次,今日过后的每一笔账,她都要查清楚然后彻底清算。

燕王府,李砚修正一杯杯接着灌自己酒,“七里香不足以醉他,但是他现在确是最想醉过去的。”

“蝶衣,我比上那燕临安可有差?”

“王爷自是上京谪仙一般的人物,不管是血脉,功夫或是文采,皆为一绝。非是那只懂刀剑的混小子可相提并论的。”蝶衣给他换了盏茶水,虽喝不醉他,但久喝必定伤身,不可贪杯。

李砚修闻言重重摇了摇头,“不,在她心里,我比他差远了。吩咐的事情进展如何?”

“回王爷,按计划进行中。”

“好。”他不再喝酒亦或是茶,手中捏杯盏的手不断发力,最终“崩”得面目全非。“好戏,要开场了。”

第7章 抢我媳妇

外面风正凌冽,燕临安差手下拿过来一件厚实的白色大氅,便带人径直朝着刑场去了。

桑宁坐于楼阁,手下正灵巧地编织着红绳,她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这最后的一点孝心本应尽好。

身旁有侍女眼看着过来相问,“姑娘可要帮忙?”

桑宁摇摇头,“不必了,来得及,我也想亲手做好,你下去吧。”

“是。”

场外零星雪飘,融于燕临安的大氅便消失殆尽。

应辉看到燕临安过来,急忙从监斩台上下来,跑过来的时候腿都被冻麻冻软了。

“哎呦我嘞大将军,让下官好等。”

“起来吧,不过你等我做甚,我又不会迟到。”燕临安收拾了一下衣着,拂开座椅上的一层薄雪,坐在了监斩台侧排的座位。

“这不是您专门跟陛下申请过来监斩的吗?您若是没有过来,下官都不敢扔行刑牌的。”

燕临安睥睨一笑,“应大人说笑了,陛下下的旨意,到了时辰定是该行刑的,不用考虑我。”

“是是,将军教训的是。”

应大人起身向监斩台走去,途中还因为雪天路滑踉跄了一下,幸得侍从搀扶才不至于出丑。

燕临安暗自嘲笑他,自己也起身来到了刑场羁押罪犯的地方。

多日未见,虽然老丞相也拜托了杭远照顾,但毕竟他的身体原因以及心理上的阴郁所致,人看着亦苍老了不少。

燕临安一声令下,差人将束缚桑衍的绳索与木枷打开。上头应大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吓得赶紧跑了过来,“使不得啊燕将军,这等罪名的人,怎能擅自卸开枷锁呢?”

燕临安剑眉紧锁,不理睬他。

应辉不死心,就要上手去拦,燕临安直接逮着他的领子把人一把拽了回来,声音处处透着不悦,“本将军自有分寸,少管我。”

“应大人也年事已高,本将军不愿对你动手,还望大人识相点,管好自己的嘴。”

被紧锁喉咙,扼住命运的人又能如何,他只好点头,“全凭将军做主,还望将军给下官一条活路。”

“放心吧我不做什么,跟老丈人最后告别而已。”

“老……老丈人?”

燕临安亲自将桑衍扶起来,把手中一枚刻着梅花的翡翠赠予了他,“梅花花开五瓣,也寓意花开五福,祝您可以傲骨长存。”

“再加上古有吹箫引凤,弄玉成亲,喻含乘龙快婿之意。她虽已先我一步离去,但是总角之情,以及吾之间的男女之爱,我都将铭记于心,切不敢忘。”

“今日,我便擅自做主,替了阿宁向您尽孝。”

桑衍的双眼一片混浊,有泪滴从眼眶夺目而出,“我认了,你便是我桑衍认定的女婿。玉我便收了,切记帮我带到棺材里。”

燕临安使劲点头,紧握他的手。

“宁儿今生得遇良人,我替她高兴。”

末了,燕临安于漫天飞雪中双膝跪地,向桑衍几顾叩首,礼终成。

之后,众人便各就其位,等着时辰的来临。午时三刻,日在中天,阳气最盛,所以一般对死刑犯的受刑都是在这个时间点。

最后有一审判官,在最后复述桑家一干人等的罪责,其中包含与外党勾结,贪赃枉法,留有二心……。

审判之人问桑衍可认了,桑衍仍旧摇头,“枉自一生兢兢业,到头竟是愁上愁。

子虚乌有罪名身,利刀倚颈不须同。”

“不必问了,待时杀我便是。”

忽听一声凄厉的胡笳自远处悠扬传来,燕临安迅速提剑起身,让众侍卫戒备。事出不寻常,定有阴谋。

惊有异动,场上的几位官吏和守卫顷刻间逃了不少,底下看热闹的市井众人也倏然间跑光。

果然,从望江楼三楼某一楼阁突然飞出万千弓箭,朝着刑场诸位便直直射了过来。燕临安带领手下竭力挡箭,耳边是不停的弓箭铮铮声,带着浓浓的挑衅。

燕临安的剑快,可他的手下精兵虽接受了精密的训练,却终有不敌者,死伤数并不少。

桑宁虽然手上忙着系红绳,可也同样关注着阁对面的一举一动。当这边三楼突出利箭向刑场齐发时,她急忙停手,把做好的红绳放进荷包。

虽然不知她马上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利是害,但是让她在此处不闻不问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阁楼众人遭遇变故早已不知散去了个何处。桑宁的手刚扣开木门,只听流苏叮铃碰撞,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位全身黑衣的蒙面人

,再下一瞬,她的脊椎被那黑衣人奋力一击便晕了过去。

身后另一个黑衣人也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身上铜铃轻响,“主上,这女子要如何处置?”

他把人一下子抱起,冷冷一笑“带过去刑场,她可有大用。”

“是。”

不知这一波偷袭者究竟置备了多少箭弩,到现在都还在朝那边刑场不停发着。燕临安发信号又搬了自己手下的精兵队伍过来,才堪堪可以抵抗住这波攻势。

终于,箭海停歇,周遭一片宁静,胡笳声也断了,始终辨不明来处。

不过场上众人并不敢松懈,因为变故通常都是在平静中破茧,危险并没有消失。

只听“唰”地一声,长枪直直穿过桑衍的额头,人当场便死去。

后面几发箭把桑家剩下的几个人也给射了个干净。这准头与力道,饶是久经沙场的燕临安也觉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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