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像已请进大殿，开过光；和尚们也住进去了”太子的手滑向那佛寺图样一边的层层楼宇，“这里是藏经阁，昔年土火罗国王赠你的三十万卷经书，我选了黄道吉日，亲自带人送到这里，一丁点儿都没损坏——这些事我都能替你做，不过有一事……”

“是了是了”二皇子道，“一切用度，须臣弟自己承担，不敢劳皇兄费心，也无须动用国库”

“不是这个”太子笑道，“再说了，你经年在外征战，手里能有多少钱？光是铸这观音像就用去赤金十万两！”

二皇子又惊又笑：“赤金十万两——臣弟就是把京里的宅子卖了也抵不上啊！”

“你卖了宅子，以后住哪里？”太子谑道，“难不成要流落街头？我是不忍见的”

二皇子回头看露蒹儿，露蒹儿道：“瞧我做什么？”

二皇子道：“去尚书府当上门女婿，想来露大人不会反对”

露蒹儿啐道：“一不说好话就扯上我！”

太子大笑说：“一切费用你不用操心你连年征战，降伏诸国，他们的供纳里我左右挪点出来就够了我说的是——这佛寺的山门上还空着，取什么名字还得你来定，这匾还得你来写”

二皇子沉吟道：“这个……”旁边早有笔墨伺候，两个内侍抻开了一大张熟宣的条幅“圆通教主，寻声救苦，修的是耳根”二皇子说着提起笔来，端正形容，恭恭敬敬地在纸上落下三个大字：“圆音寺”字体温柔敦厚，和平日张扬洒脱的风格完全不同；写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品鉴，目光里尽是喜悦

太子道：“你不落个款？”

二皇子笑道：“菩萨面前，凡夫俗子还能有什么款？”

太子点点头，吩咐道：“立刻送回京里，叫他们照这个样子做成匾这匾一挂上，二弟你就功德圆满了”

二皇子摇摇头：“还差得远——臣弟还等着燮国皇帝把广霖大师送来哩”

“广霖……”太子沉吟道，“那是天下闻名的得道高僧，又是燮国国师燮国皇帝怕是不那么轻易就送给你的吧？”

“他要不送来，就不用割地、也不用纳币了”二皇子道，“臣弟直接去取”

“这么说，你还是要攻燮”太子深深地凝视二皇子

“若天赐良机，当然不可错过只是现在……”二皇子摇头，面有难色

“我就知道你不会罢手”太子微笑道，“记得小时候有相士说过，你日后定当一统天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好在京里给你设宴庆功，等你得胜回朝”

二皇子窘迫道：“皇兄说的哪里话？什么‘一统天下’，臣弟是不想做的！臣弟只要迎了那广霖大师回来，请他在圆音寺里，把那土火罗国赠的经书都译成汉就是到时候妥善安置了现在的部众军马，臣弟就在寺边搭个屋子，天天到寺里听他讲经说法，如此一生，当真就没什么缺憾了”

“不像话！”太子蹙眉摇头，“社稷江山，你就撒手不管了么？”

二皇子笑道：“如臣弟这般疲怠的人物，管起社稷江山，怕是要出乱子的皇兄若是喜欢，臣弟最多帮皇兄多攻几座城池；要做别的，实在是为难臣弟了”

太子笑着摇头：“你果真疲怠！果真疲怠！”

又有内侍来请两位殿下用膳二皇子陪太子去了，露蒹儿收拾了棋枰，想到那兄弟两一起，怕是有旁人不便听到的事情，自己再和二皇子亲近，毕竟不是皇家的人，于是回到屋里，却见明春也刚刚进门“怎么？”露蒹儿道，“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明春道：“车辕断了，费了些事——慈云寺里正办法事，好热闹的”

“慈云寺？”露蒹儿想了想，笑道，“那是个好地方，听说求签很准”

明春点点头，目光一片柔软：“我问佛祖，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家人是一支上上签，想来用不了多久了吧？”她想：想来他也该死了；她这么精明的人，自不会放过我，那同归于尽好了“露姑娘，你们还要打仗吗？”她问若是二皇子还要攻燮，那毒死他当真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硬了起来，金刚石一般

露蒹儿偏头看着她，似乎不明白明春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话，游移片刻，道：“灵州很热，公子在等夏天”

明春一呆，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露蒹儿露蒹儿想：到底是燮国人，自然关心这个，只是她已毫无作为，告诉她也无妨于是说：“灵州很热，稻子一年两熟就算要出兵，也须等收了早稻，补充好粮草”她看着明春，忽地一笑，问：“你说是不是？”心里却想：陈青竹好歹也是个将军，不教她武功倒也罢了，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怎么一丁点儿都没告诉过她呢？当真是要把她当千金小姐养着么？实在是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