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66)

作者:与犬回 阅读记录

我半信半疑,去探廖伯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的确还活着。我松了口气,一回头,正对上阿遥箍住我手腕的手。

重逢以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触我——但除去拉我上悬崖那回,都是有意无意隔着织物的。我不乏意外,揶揄道:“你不怕碰到我了?”

阿遥不急不缓松开手:“不痛了。”

“……什么?”

阿遥别开目光,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想也想不透,我就当他是不讨厌我了。正当这时,老人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鼾声。

我不禁哑然失笑。阿遥站起身来:“走了。”

那幅绘着少女姿态的画卷,就悬在廖伯头顶。我也站起来,道:“那你跟我讲讲这画的事。你怎么认识廖伯的?”

“我也是看见这幅画,”阿遥道,“廖伯人不错,在燕埠横竖没事做,有时候来看看他。”

“画上的人真是杏儿?”我问他,“你们说的,每年差人送东西过来的人,也是杏儿?”

阿遥摇了摇头。他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是江北徵。”

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让我的脑中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江北徵,昆吾宫已经去世的宫主,梁监院的师兄。

“江北徵……江北徵,江宫主,”我打了个激灵,“江宫主不是去世三十年了吗?廖伯刚才说的,那个‘三十年前的道爷’难不成就是……”

“廖伯年轻时贫病交加,险些丧命,是燕氏的人带他治病,给了他钱财田地,”阿遥道,“燕氏被灭门的那一夜,昆吾宫放火烧宅,他闯进大火里只抢出这一卷画,眼睛也瞎了。是江北徵将他救出来。”

——燕氏的惨案,原本就是梁监院挑起事端,欺上瞒下,一意孤行。只怕江宫主那时一眼看出了来由与他的野心,可是已经箭在弦上,为时已晚。

江北徵最大限度地做了他能做的事:他救出廖伯,廖伯在大火中双目失明,失去生活能力。于是江北徵抓来周边的小妖,与小妖们定下血契,强迫它们遵守约定,每年替他为廖伯送来粮食。

所以每次来送东西的人才来去无踪,从未被廖伯抓住过;所以即使是在燕埠没落,只余残垣断壁的今天,粮食依旧每年如约现身。

“三十年过去,曾经的燕埠居民就算还活着,大多都遗忘了被灭门的燕家,”讲到最后,阿遥缓声,“但廖伯不会忘。也多亏有这些口粮让他活到现在,只要他活着,燕氏就算还存在。”

阿遥所讲的道理,我懂。我叹息,道:“江北徵这个宫主当得也太窝囊了,我在昆吾宫,几乎从未听人提起过‘江北徵’三个字。难不成,他是在燕氏一役后发现真相,才将昆吾剑藏了起来?他又是怎么死的,梁监院终于对同门兵戈相向?”

阿遥凉凉道:“他是被燕氏的人杀掉的。”

我心中“咯噔”一声。

原来,燕氏还有幸存的在生者。难道杏儿,她与燕氏当年的三小姐如此相似,是因为她就是燕氏后裔?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发问:“杏儿怎么会和秦六意……”

“杏儿她,是秦六意炼出的柳灵儿。”对此,阿遥只给出了这样一句解释。

离开廖伯的家,我与阿遥在燕埠晃荡了半日,直至天色完全转黑,也没找到秦六意杏儿或任何妖物的踪迹。

看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既然抢走我的剑,就不会直接回到燕埠,被我们找到。只是,出乎我的意料,燕埠居然真的已经只剩下廖伯一户人家。

据阿遥说,一年之前这里都还余下二十来人。可惜,近期燕将军苏醒在即,对生魂血肉的需求陡增,秦六意一行人再顾不得挑拣,一口气将他们都抓住投下了悬崖。

其中就包括廖伯十三岁的孙女莺莺。

这个孙女是廖伯从邻镇乱葬岗捡回来的,一直视若掌上明珠,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单单放过了廖伯?”我问,“难不成是秦六意动了恻隐之心?”

“当时在家的两个人中,”阿遥的额角动了动,“有我一个。”

哦。也不知这对廖伯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最后,我与阿遥还是回到了廖伯家,且先歇一晚再作打算。我俩睡在阁楼上,脚下的木板薄且旧,一踩就吱嘎响。廖伯家只怕没有干净的被褥,于是我俩也就事先跟他说好,什么也不用准备。

将羽衣在地上铺一铺,我就趴下了。阁楼虽然窄小老旧,但胜在视野好,也够隐蔽。阿遥席地而坐,靠窗看夜景,我就趴在他旁边。

脚步声在木梯上响起,是廖伯端着小碗上楼。碗里盛着半碗糖水,廖伯摸索着,颤颤巍巍将小碗送进我手里,苍白龟裂的嘴唇动了动:“莺莺,喝了睡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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