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多少伤心事，几处秋声欲问天？

明月不堪邀酒客，云来偏向此中眠。

诗仙大人，多谢多谢！不过希望您别看到这首诗。若是我如此不幸，这诗让您看到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几处”秋声，所以前两句不是专指您的。唉，可后两句怎么办呢？“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太出名了。

正如此想着，却听到敲门声：“皎皎？小皎皎？”

哦，是二师兄啊，还好，还好。

“怎么了？”皎皎打开门。

梅任行换了一件比白天更厚的披风：“趁大师兄没发现，我们去屋顶上吹风吧？”又捻了一下皎皎的袖子：“穿得倒是挺多，不用加衣服。”

“我不去。我怕高。”皎皎试图关门，然而没有成功。

“放心，有我在，很安全的，和汲水木台一样安全！”

“不去！我不去！”

“哎呀，走吧，走吧！”说着将皎皎拖到院中。

“可我上次就差点掉下来。”

“这次你先上，我再上，我会保护你的！”

皎皎只好不情不愿上到房顶。木屐不大方便，又懒得回去换鞋，所以直接光脚上了梯子。当然如果提议去换，梅任行也会怕她直接锁门而把鞋给她拿出来。

待到房顶之后，见她一直用手扣着屋脊，梅任行于是用自己的手将其握住。

“怎么了？”

“心跳和呼吸变快，是害怕吧？”

“是啊，你害怕？”

“我害怕。”

“可这也就汲水木台一半高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不怕不怕，我拉着你呢，你很安全！”

“我我很安全，我很安全。”

“放轻松。”

“是啊，屋脊上，掉不下去的，掉下去也最多是摔断腿而已。没事，我没事。”

“不怕不怕，有我呢。”

“可是，可是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而且你看这云，是不是乌云啊？会不会下雨？”

“不是乌云吧？晚上哪里看得清云是黑是白？”

“看得清。”

“你想多了，应该只是普通的云。这风吹得多舒服，而且等一等月亮应该就出来了。梯子就在脚边，即便下雨也来得及回去。”

“我们还是下去等吧，这里太高了。”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鸟叫，接着皎皎便发现自己被一双巨爪环住。眼看师兄也要被带离屋顶，于是连忙放开手，任由自己被大鸟带着飞至空中。

梅任行没想到皎皎会放开，一时惊愕，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下了屋顶，追着鸟叫声而去。叫声最后停在了引雷台，梅任行追至台下，此时数条闪电划过夜幕，雷声滚滚，狂风大作。梅任行不禁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下雨倒也罢了，怎么还会有雷雨？

--------------------

第17章 第 17 章 百尺高台

==================================

引雷台位于储乐阁和藏书楼旁的空地上，由青石垒就，高百尺，上方宽四十尺，下方宽六十尺。一引雷针耸于天井中间，高一百五十尺。皎皎被抓至台上，正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鸟，便听见它欢快地叫了一声“高”。

会说话？是鸟妖？

皎皎道：“是挺高的。”

那鸟又欢快地叫了一声“高”。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开心！你！开心！”

“不不不，我不开心！这位仁兄，你抓我上来，到底要干什么？这里太高了，我害怕，真的害怕。”

“开心！高！”

“我不开心……”

“开心！”

“大哥，求求您高抬贵手好不好？”

“好！”

“真的？多谢多谢，这里风真的太大了，您能把我带下去吗？”

“三只要晚变形虫！”

“什么？什么变形虫？”

那鸟顿了一瞬，又道：“摔断乌云！”

“摔断乌云？”

“信条不下拉住护膝！”

“……”

“乌叽叽木台！”

“……”

“呜啦啦啦啦！喔喔哦哦哦！”

“……”

见皎皎不说话，那鸟又叫回“高！开心！”

“呃…… 你开心，我不开心……”

“饿？你？饿？”

“谢谢，我不饿。”皎皎扶额。

“饿，飞，等！”

再看时，那大鸟已经飞走了。这是给我找吃的去了？苍天啊！

皎皎不禁叹了口气。不过它好像没什么恶意，只是听不懂自己说话而已。不，是听懂了，但是只能听懂一部分。风好大，别被吹下去了。好在黑漆漆的，看不清下面，可以少害怕一点。方想罢，一道闪电便划过夜幕，照亮了百尺高台。好吧，现在知道有多高了。不看了不看了。等等，刚刚那是闪电啊。这里可是引雷台，顾名思义，要引雷的啊。

“皎皎，皎皎！你在上面吗？”

“二师兄？二师兄！”

“你还好吗？”

“我不好！我害怕！”

“快下来！”

“怎么下去？”

“有木梯！”

“我找找！”

引雷台有木梯？自己平时竟然没有注意到。皎皎紧紧贴在台面上，顺着边缘的矮墙向前摸去，摸了许久，终于摸到了一处空缺。此时一道闪电划过，恰好击中背后的引雷针，也让皎皎看清了这道长长的竖梯——高，真的太高了，高到自己忍不住眩晕。此时梅任行也来到了木梯处：“皎皎，就在我这个方位！”

“我找到了！”

“快下来！”

“好！我下去！你站远一点，这里太危险了！”

“我就在下面等着你！千万抓稳了！”

“这里危险！”

“你快下来！”

“好！那我快一点！”

皎皎将心一横，抓住踏杆，在电闪雷鸣中，慢慢顺梯而下。下到三十多级的时候，听见梅任行喊道：“皎皎，你说句话，我害怕！”

皎皎手一抖，改为用胳膊环住踏杆：“别怕，我没事！”

“你不要看下面，就只看眼前的梯子！”

“好！”皎皎继续往下。

“对不起，我不该拉你上房去！要不然你也不会被大鸟抓到这里。”

“没事，它飞走了。”

“快下雨了，你抓稳！”

“好！”

“你要是没抓稳，我就在这里，给你当肉垫！”

“不用！”

“我说真的！”

“好！放心！”

如此又下了十几级，皎皎忽然感觉自己腰上被环住，正奇怪间，便听到一声“别动，是我”。皎皎认出了这声音，便安心地松开了手，让其带着飞离了木梯。

阁主带着皎皎缓缓落地，梅任行连忙扑上前去，口中直道：“没事了，没事了！”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道：“阁主，您怎么来了？”

阁主道：“叫那么大声，我能听不见吗？”

梅任行道：“呃，也对。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忘了去找您帮忙！”

此时雷声滚滚，开始落雨。

梅任行道：“我们能去您那里避下雨吗？”

阁主撑起一道避雨结界：“她可以，你不行。”说着，一道铁丝网破土而出，将梅任行罩在里面。

阁主道：“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

笼子随之变小，将梅任行压得跪在地上。

阁主又道：“雷电来时，不要把手探到外面，不然发生什么，后果自负。”

皎皎正欲求情，却觉眼前一黑。阁主撑着结界，抱着她回到房舍，将她放到床上，为她解开发绳，盖好被褥，又去了书案前，正欲灭灯，却瞥见桌上的诗，于是拿起来细看。

“明月不堪邀酒客”？倒像是这个年纪写的了。不过大概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写出这么淡漠疏离，却又一派天真的句子吧。阁主放下诗，合上桌上的韵书，将《诗选》《词选》放到一起，又将李白和杜甫的诗文集放到一起，方灭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