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8)

作者:华欣 阅读记录

“多嘴,你出去。”谢妩斥道。

那婆子眉眼低敛,缩了缩脖子退到外头。

谢长逸笑着把最后一口凉掉的花茶吃净,撂了杯子,望着她笑。

“不举气!”谢妩不高兴的嗔骂,不知是说那婆子,还是指桑骂槐叱某个没眼色的人。

“梦见过好几回今儿这景,天朗气清好春光,一抬眼,二妹妹,就在跟前儿。”谢长逸发自肺腑的感慨,“好妹妹,再赏我杯茶吃呗。”

“世子爷要吃茶,回京都吃去,那么大的忠勇侯府,有老太太,太太疼着你,还能短了你的茶吃?”

“这就又改称呼了?”谢长逸嗤笑,人前还喊他‘大哥哥’呢,私下里竟生分成这般。好在他大度,不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笑着把杯子递过去,“二妹妹的茶吃进嘴里,唇齿留香,老太太、太太那儿,可吃不到这样的。”

谢妩翻他一记白眼,推开两回,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叫人取花茶来。

“这桂花茶还得配上四明老冰糖一起煮,才好吃。泡出来的寡淡,尚不及冬里的绿茶。”谢长逸得寸进尺,茶还没吃进嘴里,就捏一撮干桂花在那儿评头论足起来了。

“说你是二师兄偷人参果,才不假。方才你吃的那口是我在庄子里自己做的桂花蜜,用作暖胃止痛的。”谢妩收起花茶盒子,他手里还回来的一撮,她不要了,“至于四明老冰糖,年里还有,我给吃完了,还没打发人回京都买呢。”

“怎么就胃疼了?”

谢长逸耳朵里听不进论冰糖的事儿,抓起她的手号脉,“多是你平日里三餐没个定时,才把脾胃给吃坏的,秋雁他们也该死,你没胃口,她们跪着求着也得让你吃一些才是……”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触碰令谢妩惊恐,她抽手,仓皇后退,站远了才羞怒斥他,“谢长逸,你放尊重点儿!这里是韩府!”可不是他忠勇侯府,能任他胡作非为。

谢妩喊了个丫鬟进来给他杯子里添热水,然后拧着眉催促,“吃完了你就回吧,外头她们吵的人不安宁,我头疼得很,实在没有待客的精力。”

谢长逸想了想,今儿廿三,恍然明白过来,是她每个月小日子的时候。

知她不舒坦并非装出来的,谢长逸也不好多说什么,端起茶杯坐回去,悻悻地劝道,“你火气别那么大,又不为害你,咱们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我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在你这儿的一颗真心总归是为着你好。你也不必一头囊进死胡同里不回头,别说是云中府跟京都隔了六百里,就是隔着一千里、一万里,抬抬头望见的也是同一片天。”

普天之下,总逃不过日头月亮的光,她要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你甭嫌我唠叨,总是念你,别的不说,就单说请医问诊这一项,你打小身子就弱,在家尚有宫里的太医给请平安脉,滋补的方子精细养,吃食上倒也不必拘泥太多,可云中府到底跟京都不同,云中地僻,北有雪山,西望就是漫天飞沙的戈壁滩,想找个好的大夫都难。”

“我又听他们说,韩家连冰窖都没,夏日炎炎,酷暑当道,云中这干燥少雨的地儿,没个解暑的凉饮,你过的岂不遭罪?蜜沙冰、漉梨膏这些你哪一样不爱?”

“韩呈醴既然已经没了,这云中府又不是什么金窝银窝的稀罕地儿,你就听大哥哥的话,咱们回家,有大哥哥给你撑腰,带过来的东西咱们原样带回,至于后面在当地置办的田产铺面,我给你拨几个得力的掌事盯着,该是咱们的,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占便宜。”

谢妩坐在门口的客座上揉帕子,任凭他喋喋不休地说一通,听他说完,才从面前的地砖上拾起目光,“家里是没有冰窖,世子爷要吃冰,我叫人去北面雪山上给世子挖。”凉飕飕的,不光能过夏,连牙都能冻掉呢。

谢长逸被吔了个没脸,热茶呛住了喉咙,提一口气,怼她也不是夸她也不是。

“可算是伸爪子出来了,伶牙俐齿的。”怪讨人稀罕,谢长逸顺过了气儿,问她后面的打算,“你不跟我回去,留在云中府干嘛?”难道还要给韩呈醴守寡不成!

他都不稀得说,她跟姓韩的私下里的那些个小盘算,一样两样,他心里清楚着呢。

“我不回。我既然嫁进了韩家,就是韩家的人了,韩呈醴虽走了,可我还有儿子在念书。”

“韩策?”谢长逸脸色有些不悦,“他算你哪门子的儿子?”

想到她养个猫猫狗狗都有怜爱之情,谢长逸又换了个缓和的说法,“你要是觉得那孩子听话,咱们家与蓬莱谢家有同宗之好,我给蓬莱那边修书一封,把韩策送去他家读书也是一样的。蓬莱谢家乃是百年书香世家,族中学堂更是有不少学子科举及第,去蓬莱念书,总是比留在云中府要强。”

谢妩拿韩策做托词,那就把韩策弄走,等她所有能找的借口都找完了,再不回去,可没道理。

“也不必麻烦大哥哥,策哥儿书念的尚可,我早同他商量过了,参加今秋国子监的考试,若是入了国子监,就去京都念书,若是不幸没能进去,他父亲与邵武林家的林三公子是同窗旧友,后来又做了一届的进士,他父亲虽走了,但林家这份交情尚在,就叫策哥儿去邵武跟着林老爷子念书。”谢妩想也不想的拒绝。

“韩策去了邵武,那你呢?”

“我?我是他母亲,他父亲不在了,他一个小孩子远去千里之外念书,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要跟着去邵武。”

“你同他去邵武!”谢长逸急地起身,“那臭小子今年有十五了吧!都十五六的年纪了,你还当他是奶娃娃不成!”

自己十三就提着跟自己一般高的长棍北上从军了,头年腊八,地冻冰寒,老兵们都说海上的风是热的,推了傻憨憨的他出来值夜,好家伙,差点儿没要了他半条命,天将将明,又赶上海匪侵袭,他两只胳膊冻得握不住狼筅,一个小方队打鸳鸯阵,他这个阵眼先卖了破绽,得亏后方援军赶到,才没能酿成大错。

十三岁,十三他都在拿命搏前程了。

谢长逸给她摆道理:“韩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今年十五,虚岁十六,就比你小两岁,你跟着他去邵武,让人家听了,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她不是最在乎名声了,她从京都跑出来,就是为了那什么狗屁名声,带一个挂着虚名的继子去邵武,她就舍得不管名声了!

“人家编排什么?”谢妩反唇相讥,“别说我比他大两岁了,就是我比他小两岁又如何?我是他母亲,是他父亲八抬大轿把我抬进韩家的,他喊我一声母亲,这辈子都是我的儿子。”

她冷冷讪笑,“谢长逸,有些话,我不稀的同你多说,大家伙儿心里且明白着呢。”

谢长逸不语,谢妩当他心虚,继续道,“说出来大家没脸,可不说出来,有人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拿几句话粉饰太平,都当别人是傻的么?我跟着我儿子去邵武念书人家要背后编排我,那要是日后叫人知道我的兄长……”

后面的话,谢妩说不出口,兄妹拟亲,国法一道,家法一道,侯府的名声不要了且不说,他十几年拿命换来的军功,她的名声种种,也全然不顾?

谢妩眼睛眯起,“……我跟着我儿子去邵武也好,去蓬莱也罢,总好的过回京都叫人一样戳着脊梁骨骂完,再捆了我去沉塘!”

“谢妩!”

谢长逸呵斥,外面的争吵打斗声也变得空寂。

屋子里兄妹二人相视而立,一个眼睛里尽是愤怒,另一个,则瞳孔震颤,继而变为神色失望。

“谢长逸,你我早已长成了大人,饶是亲兄妹间,这个年纪,也当注意分寸礼制。”谢妩瞪着他的眼睛,“我好言至此,你若肯听,以后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喊你一声大哥哥。你若一意孤行,就休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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