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134)

作者:张多乐 阅读记录

他不再踌躇,伸手去揭盖头,还未触及时便被一把抓住了手。

抓住他的手白皙、纤细、沁凉,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极其用力。细看之下隐隐颤抖着。

季陵居然一时挣不动。

“为……为什么……”

季陵微微一怔,盖头随着少女的晃动兀自滑落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惊惶的芙蓉面。

阿沅鬓发皆湿,浑身好似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湿淋淋的,她死死抓住季陵的手,望着他,剧烈的喘着气仿若窒息的鱼。琥珀色的双眸漾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好似哀伤到了极点,同样苍白的朱唇颤颤的,诘问他、质问他,字字泣泪:

“为、什么?”

第99章 99 ◇

◎“别那么紧张,偶尔也可以依赖依赖别人嘛。”◎

少女望着他, 双目赤红,字字泣泪:

“为什么?”

季陵浑身一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沅, 他从未见过这样悲伤的她。好像……好像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敞露在他面前, 鲜血淋漓。

他没来由的恐慌和心痛,向来沉稳音线居然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阿沅?阿沅!”

少女恍似没听到, 恍似陷入某种绝望的泥沼里, 仍固执盯着他, 抓握住他的手轻颤着,指骨泛白却仍不肯松手, 好似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季陵的心脏好像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眸光一暗,下颚倏然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阿沅仍死死抓着他, 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内,双目赤红似要淌出血泪来,一句一字哑声道:“你…为什么……”

季陵沉默的任她将指尖嵌进他的皮肉内鲜血淋漓, 直到阿沅再度诘问他,他才眉梢微动, 另一手利落的抬起落下, 阿沅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季陵单手一勾阿沅便倒在了他怀里,晕了过去。

他半拥着睡过去的阿沅将她带出轿子外, 阿沅甫一离开金轿, 金轿便瞬时化作齑粉散在了空中。

他盯着怀里的少女, 昏黄的烛光映在她柔软的面庞上, 猫瞳一圈红红的,上挑的眼尾愈加殷红,看上去真像是血泪染就的。唇瓣不知何时咬的血迹斑斑,哪怕昏了过去,眉头依旧紧皱,忧思不散。

季陵盯了许久,长睫下桃花眸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指尖缓缓伸向阿沅殷红的眼尾似要揩去眼角的泪滴,终究还是止在了最后一刻,被阿沅抓握的鲜血淋漓的手落下,五指缓缓地、紧紧的握成了拳。

——

阿沅再度醒来的时候花了大半天才回过神。

她盯着刻着密密麻麻经书符文的天花板发了好久好久的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下唇,果不其然尝到了咸涩的血味儿和伤口,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确实见到了那个和书生像了个十足十的怪人,见着了这个金庭不死乡人人口中无所不能的神,也见到了……

她遗忘了的,死前的景象。

她没有看错,是沈易。

是他握着她的心脏。

是他……杀了她。

狭长的宛如蝴蝶振翅般的长睫猛地震颤了一瞬,阿沅从地上猛地起身突然撞上了某个硬硬的东西,她捂着脑门低叫了一声,旋即一片阴影覆了下来,一双大手略带强硬的将她的手拿下,带着厚茧的粗粝掌心有些笨拙的、生疏的轻轻搓揉她眨眼就泛红的额,阿沅愣了一下,是季陵。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居然躺在这厮的腿上睡着了。

季陵的出现太过奇怪,她一时也就忘了和这厮更奇怪和不正常的亲密接触,一时没有拂去他搓揉她额间的大手,愣愣的道:

“你怎么在这儿?”

季陵还是一副漠然的模样,惜字如金道:“我在你身上下了追踪咒。”

阿沅更懵了:“‘追踪咒’?什么时候下的?”

季陵眼睛也不眨一下,只专注盯着她的额:“地牢。”

阿沅却睁大了眼:“难道是……隆谷城的地牢?那么久之前你就下了?不对……你干嘛给我下追踪咒啊?”

追踪咒看似简单,入门级的咒术,其实极其耗费施咒人的心神和灵力,更何况时间跨度如此之久,一般人……不对,正常的修道中人都不会把宝贵的灵力浪费在这种微不足道又全无用处的咒术上。

追踪他人的法子千千万,秘宝又数不胜数,这是其中最最麻烦且愚蠢的法子了,下咒的过程繁琐费时不说,还要耗费巨大灵力。要说这咒术唯一且仅有的优点便是千里追踪,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人寻到,绝无纰漏。一般被下此咒的都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上天入地也要将人逮住……

阿沅呐呐道:“我……也没惹你吧?至于么……”

季陵闻言眉头一拧,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俊容如覆了一层寒冰,生人勿进。然而他俊容越冷却显得手上的力道堪称温柔到了极点,起初尚有些生涩,此刻已经能轻柔又不失力道的搓揉着阿沅的额。阿沅方才撞在这厮的下颚上撞得狠了些,是有些疼,经他搓揉后好了许久,不过他再揉下去,她就要脱皮了!

她连忙推开季陵的手护住自己的额头,见季陵一顿又突然想起自己是躺在这厮的腿上连忙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上离开,直到离他一丈外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实在不习惯和这厮靠的太近,尤其方才接近暧昧的距离,这厮居然…居然还给她揉额头!现在想起还跟针扎似的难受,想起之余又忍不住后退了两丈有余,直到那尴尬的气氛散尽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阿沅用力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似要将这厮残留下的触感都擦掉才好!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着:“都说过了不要再做奇怪的事了……”

季陵拧眉看她:“你说什么?”

阿沅不耐得皱皱眉,她不想再掰扯这种事了,恨不得忘光光才好!连忙岔开话题道:“其他人呢?我…我又怎么在这儿?”

季陵没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可他有眼睛,他看着阿沅好似沾了脏东西似的擦她的额头,俊容黑的跟锅底似的,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下颚紧绷,闷闷的吐出四个字:

“你入魔了。”

“我……”阿沅一顿,眼前便又浮起书生手握着她的心脏,犹如看死物的眼神盯着她的模样,她连忙闭上眼,等到呼吸平复了才睁开眼,勉强笑了笑,“又入魔了啊……”

她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季陵左袖几乎被血色浸染透了,她顿了下连忙看自己的手,双手血迹斑斑,那血还飘着甜味儿,显然不是自己的血。登时明白了过来:“是我……是我做的吗?对不住对不住,你是该打晕我的……”

阿沅懊恼的连忙踱步过去要给他包扎伤口,季陵却避开了她,只盯着她道:

“方才,你把我当成谁了?”

墨色的眸色一眨不眨,深沉似海的盯着她。

阿沅闻言神色一僵,有些生硬的笑了笑,手指下意识的挠了挠面颊:“方才魇住了吧……我也不记得了……”

一双猫瞳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季陵,阿沅看过了,虽然看着吓人实则血已经止住了,死不了人,既然他不肯包扎就算了。她一双猫瞳提溜转着观察四周,木石搭就的神殿、奇怪的符文、满室的烛火灯光,还有壁画上奇怪的交尾蛇图腾……越看越诡异。

阿沅倒真看出了兴趣,她眸光一转到主殿前,果然硕大的人身蛇尾神像,她踱步上前细细端详,足足有十丈之高,五六人围起那么宽。上身人像,下身是盘起的蛇尾,不知出于何人之手,手法粗糙,杂乱无章,只不过能依稀窥得人身的轮廓。这神像丑得跟与她之前见到的那怪人一点不像,不过想来那妖本体八九不离十就是条大蛇。蛇妖,主淫。难怪,难怪村民跟吃了那啥一般居然露天就开始搂搂抱抱……

“我们入境饮下的清酒,乃至空气中的花香都有强烈的催.情、致幻的效果,所以无论你见到了什么,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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