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152)

作者:张多乐 阅读记录

“陛下真是拿玉陶公主当眼珠子来宠呢!”

“可不是?历来都有公主祈福的传统,可从未有过一个公主有玉陶公主这么大的排场呢!”

“是啊, 甚至还安排了二殿下来护送呢!”

“就是这玉陶公主也是命苦, 怎么就赶上了大灾之年, 有哪个祭祀河神的公主能活着回……”

“慎言!”

阿沅仔细听着身旁奴仆们的小声对话,可惜被老奴仆训斥了一顿就再也听不到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九皇子呢?你们知不知道……九皇子现在怎么样?”

“九皇子?”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奴仆挠了挠面颊, 掰着手指头数,“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八皇子也才封了领地,没听说过还有九皇子啊……”

阿沅一怔。

“你从哪儿得知的?你入宫多久了?我已四年多了, 我怎的不知?对了,你好生面生, 我怎从未见过你?”

小奴仆拽住了阿沅的袖子, 还待问清楚些, 被老奴仆拽着耳朵训斥:“还敢说话,不想活了么!”

小奴仆没敢再说话, 而阿沅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良久的沉默中。

九皇子……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摩柯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她不信。

等了好久, 日上三竿了, 队伍终于开始动了, 圣上也终于舍得惜别爱女。阿沅跟着队伍走,为防她再次逃跑,冯寅给她的脚腕处戴了根细细的铁链。

“这链子刀砍不断,火融不化,聪明点别想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杂家的手掌心,听清楚了么?”

阿沅当时的回答是在这张老脸上啐了一口,冯寅勃然大怒,手都举起了本要扇她一耳光,蓦的想起了这丫头还得代替玉陶公主入黄河,轻易擦碰不得,若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他放下了手,意味不明笑了两声:“且让你快活两天,日后有你受的。”

幸而这铁链极细,藏在裙摆里也没人看得出,就是铁链摩擦之间总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脚踝也被磨得极疼,幸好路程并不算远,黄河九曲十八弯几乎灌溉了大半个大魏国土,而此行选的便是最靠近国度的一段水域,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等到他们到时,已接连下了两月有余的雨,庄稼粮食全被洪水淹了,人人衣衫褴褛,饥寒交加,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其情状之惨,令人瞠目。

阿沅是经历过这样的惨剧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而这些宫里来的不一样,胆小的早已在一旁干呕了。

“虎毒尚不食子,这些刁民还算是人吗?”

玉陶以帕子掩住口鼻,偏过头去似是不忍再看。自进了这个村庄之后,玉陶便一步也没从轿里下来过。

轿子旁是驱马的二皇子玉霄。

玉霄同样盯着这满目的惨状,脸色不是很好。

他知道灾情何等严重,知道民生如何艰难,然而折子上的短短数字与亲眼所见……还是不同。

轿子里传来一串娇弱的低咳,冯寅闻声而去:“殿下有何吩咐?”

“去取些吃食来与这些灾民。”

冯寅有些踌躇,压低了嗓音:“回殿下,这吃食确实备了整整两车有余,只是这灾民数量之众多少都不够分的……”

轿内登时拔高了声音:“叫你去便去,难道眼前的惨状你都没看见么!咳咳……咳咳咳咳……”

“公主莫动怒,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冯寅连忙退下,霎时周遭响起一片“公主千岁”的声音,久久不散。等轿中的轻咳声停了之后,玉霄才道:“连传个话都亲自来,此行至少一月有余,怎么不带上你的贴身宫女?”

轿内传来懊丧声:“不是二哥你自己说的么?此事隐秘,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所以我才将彩月留在了宫里,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么!”

玉霄有些意外:“你何时如此听话?看来是真长大了。”

“二哥别取笑我了,接下来怎么办?”

玉霄眸色很淡,他于马上瞥了一眼长长队伍后,埋头跟在人后的过分细瘦的身影眯了眯眼,冷声道:“听吩咐便是。”话落便驱马离开了。

当夜阿沅被带到了一处农舍里,换上了凤冠霞帔。

只要是黄河水灌溉过地方,都流传着同一个传说。

为平黄河之怒自愿献身于河伯的少女,皆为河神——河伯的新娘。

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即便人人都知所谓“河伯的新娘”骗人的说头罢了,天灾人祸怨不得旁人怨不得天神,民怨又何处依托?只好尽数托付于小小的女儿身,祈祷香消玉殒一条人命可换得上苍垂怜。这是天底下毫无道理的只属于女孩儿的悲剧竟连公主也挣脱不了。

不,公主挣脱的了,最终挣脱不了的还是公主口中的“刁民”。

“刁民”阿沅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好似天边月的玉陶公主。

玉陶托着腮盯着她,看着嬷嬷一层一层将繁重的婚服堆砌在她身上,看着脂粉砌墙似的涂抹在她的脸上,忍不住捂嘴笑了:“本就不好看,上了妆更像只猴了!”

阿沅:“……”

玉陶好半天才止住笑,直到初晓时分,这场对于阿沅来说无异于暴行的梳妆打扮终于结束,最后覆于头面的面纱还是玉陶亲自给她盖得。

“别哭丧着一张脸,我知道叫你替本宫去死,一定不好受。”玉陶纤细的指拂过那面纱上的流苏,“不过本宫打听过了,不是每个‘祭品’都会葬身河底的。”

玉陶当然不会称阿沅为什么所谓的“河伯的新娘”,祭品就是祭品,命贱就是命贱,没什么说不得的。

她柔软的指腹拍了拍阿沅覆了层厚厚□□的面颊,“仔细一看,你五官也不差嘛,就是这脸上一点肉没有,得好生养一段时间。我啊,喜欢美人,能服侍本宫左右的人必然不能丑的丢了我的颜面。”

阿沅长睫一颤,抬眸盯着近在咫尺的玉陶公主,不知她是何意。

玉陶公主长相明艳大方,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儿,也从未见过像玉陶公主这样的,美则美矣,像雾中花水中月,令人琢磨不透。

玉陶抖了抖指尖残留的□□,复又托着腮看她:“我听冯公公说你水性很好?”

阿沅一顿,抿了抿干涩的唇,正寻思是答“好”还是“不好”,玉陶公主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你是哑巴么?”

阿沅敏锐的察觉到玉陶已经生气了,她点了点头,迟疑地开了口:“……还行。”

末的,忽然想起了嬷嬷教授的礼节,正要跪下时,玉陶牢牢握住她的双肩:“跪什么,现在你才是公主。”

玉陶笑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眸子里藏着兴味:“能叫冯寅夸口一句‘水性好’必然是真的好,本宫直说了吧,本宫不喜亏欠人,祭祀大典午时举行,三天时间,你若能在肆虐的黄河里活过三天,本宫身侧贴身侍女的位子便是你的了,总好过在冯寅手底下讨活吧?当然,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阿沅狭长的双睫振翅般的一颤。

玉陶将面纱垂放了下来,只露出阿沅一双猫似的眼睛,这乡野丫头一身干瘪,一双眼倒生的极好。

玉陶眯眼盯了一会儿,莫名道:“这双眼不错,难怪二哥特地点了出来。”

阿沅一顿,玉陶公主总是说些曲曲绕绕,三棍子打不到一处的话,她时常得回味一下才能品出一二。

她发现了,其实不光是玉陶公主,包括冯公公、二殿下,只要是宫里的人都是这般,除了摩柯。

玉陶笑着隔着面纱拍了拍她的面颊:“那么三日后是收尸还是……可别让我失望了,公、主、殿、下。”

话落,阿沅便被玉陶一掌轻轻推了出去,甫一出门,乌泱泱的人齐齐跪在了她面前:

“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阿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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