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155)

作者:张多乐 阅读记录

她的四肢还能动, 她的肌肤是温热的,她还能呼吸, 还能思考, 她……她还活着!

“终于醒了?”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沅愣了下, 回头对上了冯寅似笑非笑的脸。

冯寅抬起手,阿沅下意识用手臂护住了头,预想中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阿沅略略一怔,透过指缝狐疑的看着冯寅。

冯寅一张老脸微微一抽,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儿,从袖子内取出一袋银两丢到阿沅身前,一张脸笑着比哭还难看:“可是乐的没了边?拿着吧,这是你的月俸。”

那满满的一袋,落在床铺上,还淌出了好多两文钱。

阿沅傻傻的盯了半天,指了指自己:“……全是给我的?”

“不然呢?”冯寅盯着她阴阳怪气笑着,“你现在可是三公主身边的大红人,还压了老奴一头,很得意吧?”

阿沅愣了好久,出笼的记忆终于回来了,她想起来了,是的,玉陶公主允诺了她,若是她大难不死,玉陶公主便收她为贴身侍女,原来……竟是真的!

阿沅只愣了一瞬,连忙将散落在褥子上的文钱全拾了起来,冯寅觑着她又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瞧你内没出息的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榜上九皇子又接连榜上了三公主,落了水还能生还,你难不成……真是瑞星下凡不成?”冯寅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算哪门子瑞星,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东西,真正的瑞星自然是我们三公主。”

话落,冯寅余光觑着阿沅,只见她居然还在一枚一枚数着银钱,登时一口气梗在咽喉不上不下,因着先前一笔旧恨,他确实是存了心来给这丫头下马威的,让她莫要以为就此乘上了三公主的东风就能把他踩在脚底下了,他有的是手段对付她!可没成想,下马威下给了瞎子看,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蠢货再好不过了,攀上三公主又如何,便是攀上二殿下、攀上圣上都是徒然!

冯寅放了下心,脸色便也跟着好看许多,甚至堪称的上和煦了:“念你年纪轻,不懂事,杂家便提点你两句。这宫里头呢,没有永久的敌人,若不是杂家我将你寻了来,又派人从河道救起你,你这会儿早就魂都不知道飘哪里去了,做人呢要知恩图报,知道么?”

阿沅不傻,既然入了宫她便不再想出去的事了,宫里有宫里的生存法则,她将那些银两细细数好,小心妥帖的放在内衫后恭恭敬敬给冯寅行了个礼:“公公说的是。先前……先前同公公有些误会,阿沅知错了,望公公海涵。”

冯寅听着果然极为受用和舒坦,眼尾的褶皱都跟着舒展了不少,他倒是第一次跟这丫头真心实意的笑了,当然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双方都心知肚明。

“好说好说,以后都是殿下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一家人。”冯寅笑着拍了怕她的肩,“收拾一下就去三公主寝宫内吧。你这娃娃运气真是不错,恰巧三公主的贴身侍女彩月犯了事,不然你哪寻得到这样的肥差?三公主最是善待下人的主,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啊,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阿沅也跟着扯唇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胜在年纪小,又是个娇弱的女娃娃,不说话已然叫人软了三分心肠,她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道:“公公说的,我都记住了。我……我能不能问公公一件事儿?”

冯寅此时心情极好,大方道:“问吧。”

阿沅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紧盯着冯寅,一字一句道:“敢问公公九皇子……现下如何?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他?”

话落,许久不见冯寅的应答。

一时,落针可闻。

冯寅只盯着阿沅,嘴角挂着诡谲的笑,默然不语。

阿沅登时汗全下了下来,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状似不经意道:“怎么了公公?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冯寅眯了眯眼,终于笑了起来。

“杂家今日心情好,便再提点你这娃娃一回。良禽择木而栖,这不必多说了。”冯寅盯着她,一面说着,一面拿小指戳着阿沅的肩,一下又一下,好似一把无形的刀似有若无划过她的脖颈,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咱们作为下人的,最好……不,是绝不要侍二主。这九皇子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再提也不要再问了,如果你还想保住你项上这颗脑袋的话。”

阿沅长睫狠狠一颤,失声道:“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好不……”

冯寅霎时打断了她:“杂家言尽于此,我看你也不是个蠢货,是要锦绣前程还是断头路自己好好掂量着吧。”

心脏登时跌入谷底,阳光明明落在身上阿沅却无端觉得寒凉,藏于袖内的双拳紧了又紧,许久她才从齿关里憋出只字半语:“……多谢公公。”

冯寅摆了摆手:“不谢。”

然而人却仍杵在原地没走。

阿沅:“???”

冯寅仍皮笑肉不笑看着她。

阿沅:“……”

阿沅登时想到了什么,立马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冯公公稍等一会儿,我送你……”

冯寅抬手制止了她:“诶,不必多礼。”

阿沅僵在原地,不解的看着他:“那公公……所为何事?”

冯寅笑了笑,眸光自阿沅的脸上往下,落在了她曝露在外的足踝上,眯了眯眼:“你想知道的,杂家能说的都说了,是不是该轮到你给杂家指点迷津了?”

阿沅一顿,跟着冯寅的视线同样落在自己的足踝上——

其上已然没了那该死的铁链,甚至连那铁链留下的斑驳伤痕也没了,从未见过光的脚踝是接近刺目的白,细皮嫩肉的,哪有什么伤痕。

阿沅怔住了。

耳畔徐徐传来冯寅幽幽的,略显尖利的嗓音:“那链子杂家花了重金打造,遇火不化,刀剑也难消方寸。除非杂家的钥匙,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了。怎么你下水一趟,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同你脚腕的伤?杂家那日将你从河道带了回来就不觉得不对劲了,你这河里少说漂泊了三天三夜居然一道伤口也没有?那夜你曾一度止住了呼吸,甚至连御医也束手难测,然而破晓时分又续上了气息,奇哉,怪哉……杂家想问的很简单。”

阿沅愣愣的看着他。

冯寅盯着阿沅一字一句道:

“将你那日在黄河底下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全告诉我,不可隐瞒。否则……你知道杂家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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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陶公主的玉泉宫内。

这是圣上新赏赐给玉陶公主的府邸,玉陶公主称其太过铺张浪费,便将府邸封了起来,杜绝外人打扰。

然而本封禁的府邸内来来往往的奴仆,极是热闹。

沈易是在一道尖锐的花瓶破裂的声音中,苏醒的。

他盯着屋顶粉色的纱帐懵了好久,还有床褥上甜到腻人的熏香叫他不由得蹙了下眉。

尤其不远处传来的嘤嘤哭泣声,更令他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愈加头疼欲裂起来。

是一名侍女跪在了玉陶公主面前痛哭流涕着,她竟跪在了全是碎片的地上,花瓶碎片狠狠嵌进皮肉内,她忍着膝下的剧痛哀求着:“殿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打翻花瓶的……”

“你知道光这一下,若是别人发现了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困难吗?”玉陶简直怒不可遏,当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侍女吓得合上了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她微张眼眸,是一只修长如玉般的手牢牢擒住了玉陶公主的腕子。

擒住她的人,墨色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肩上,俊容如春色芙蕖,凤眸如点星,唇色极淡,俊容染霜,墨色的瞳盯着玉陶,似是不虞。

玉陶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胸腔那处又开始毫无章法的乱跳这才如梦初醒般,紧紧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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