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207)

作者:张多乐 阅读记录

事实也同样证明, 她想复杂了。

她盯着摩柯, 盯着藏在丝带后的眼, 恍然大悟:“与你将那车夫毒死……是同一个路数吧?你事先将你的血液置入黄河流域,只要是喝过黄河水的都有可能中了你的蛇毒,他们身上泛青的皮肤就是中了你身上蛇毒的最佳证据!店小二如何中的毒?你事先已经……已经在这片流域也下毒了是么?是了是了……”

阿沅一边捋着, 一边脑袋飞速转着,原来忽视的所有细枝末节全都串了起来。

“那日在隆谷城,我们皆被困于城中无法出城。空师父、半瞎李都言城中有高人设下锁仙咒将我们囚于此处, 那时……那时我还以为是隆谷城主,其实是你对么?是了, 既要能在安全处设下锁仙咒, 又能不被众人怀疑, 只有你……是只有独自身处于大牢的你才能做到的。原来……原来我们一直寻找的幕后真凶……是你。是你将那么多无辜的流民炼作行尸,也只有你才能做到所有行尸听从你的号令行动……我说的, 对么?”

摩柯背对着银月, 兼之丝带覆盖, 她瞧不分明他脸上的神色, 只见他僵在半空的手略滞了滞,收了回去,从马车上跃下。

阿沅一顿,连忙跟上,也从马车上跃了下来,追上身前的那道修长的身影:

“你的目的是什么?”

摩柯不答,执意往前走,他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阿沅咬牙跟上去:

“你……你现在是摩柯还是附于摩柯身上的黑蛇?”

摩柯似未听见,弯腰拾起一片落叶,以指腹擦拭其上的污泥。

阿沅咬牙,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

“说话!”

石子砸中面前人的肩膀又落了下来。

前面那道修长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落叶被他收纳于袖内。

“是的,都是我做的。”摩柯侧身望着她的方向,“强调是我亦或是黑蛇有何用?都是我这副身躯做的不是么?”

阿沅顿住,咬着唇许久才吐出零碎的字句: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摩柯漠然道,本想再说些什么,耳朵一动,敏锐的听到少女驳斥的声音藏着一丝隐蔽的沙哑,心脏忽地塌了一块地方,他本想出声安慰,陡地心脏剧烈一震,他下意识攥住胸口那处剧烈喘息了一下,脱口而出的却是冷漠至极的声音:

“你方才想逃?”

话落,他和阿沅都愣了下。

阿沅迟疑地看着他:“…摩柯?”

同时攥住了藏在袖内的剪子,脚步下意识往后挪。

面前人陡地又变作了另一人,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她:

“你答应过我什么?”

阿沅一顿。

青年又上前一步,逼近她:

“你说过不会忤逆我,你说过会听我的话。”

不,这不是我要说的!

摩柯看着面前明明惧怕却要强装出无畏的少女,他极力张嘴说着什么,告诉她不要怕,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识海内,一条墨绿至黑色的长尾卷着他的腰腹,长尾之上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庞。

冥蛇笑着,吐着信:

“小鬼,靠说大话并不能让你变得多厉害,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拿什么压制住我?你啊,你就在这儿看着吧。看我是如何达成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阿沅看着面前瞬间邪气四溢的青年,有些绝望的明白了这是摩柯又败下阵来,又被黑蛇占据了意识。

摩柯一步上前,定定地看她:

“你很不乖。”

“我要惩罚你。”

阿沅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扭头就跑,才小跑了一步便被摩柯捞过腰抗在了肩上!

阿沅拼命挣扎着,双腿乱踢,甚至顾不得其他,顾不得是摩柯的身子,直接拿出袖内的剪子死命往摩柯身上扎!

然而摩柯只蹙着眉,全部都受住了。被剪子扎出的骇人伤口,青麟一覆也便都好了。

摩柯捞着她的腰将她抗在肩上,大步走向马车,又将她扔回马车内!

阿沅低低一声尖叫,狼狈的翻过身才不至于摔在两个行尸身上。

阿沅怒瞪着摩柯:“呵,你还要‘修剪’我是吗?你还想怎么惩罚我?”

阿沅手指着两个行尸,“你想把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她在赌,赌摩柯舍不得。

摩柯挑了挑眉: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

话落,摩柯拉下了车帘,也将阿沅同行尸关在了马车内,旋即离开。

很快,一夜兵荒马乱之后,天亮了。

日光一点点透过车窗撒了进来。

阿沅也终于知道摩柯的打算。

他是准备给她点苦头吃的。

自第一道晨曦从车窗照进来,车夫的尸首是第一个消融的。

他是尖叫着在光中化为了灰烬。

阿沅躲在在他身后勉强熬了过去。

最难熬的是正午。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店小二的尸首便在光中陨灭了。

没了他俩的遮挡,阿沅彻底暴露在光里。

而此时,摩柯就现在马车外。

他死死盯着那辆略显穷酸的马车,他看不见,但他能闻,能听。

阿沅在里面待了多久,他也便站在外面待了多久。他听着店小二、伙夫哀嚎不已的声音,却不曾听到一丝属于阿沅的哀求声。

只要一丝声音,只要一丝声音泄出,他就会冲进去将她抱在怀里。

这便是摩柯的矛盾之处。

其实他也发现了,他是无论如何无法和冥蛇完全分割的。即便冥蛇占据了他的身躯,但他无法掌控他的心。

他们谁都无法完全掌控这幅身躯,谁也无法将对方完全压制。

很难形容,就像善恶的两面在纠缠,挣扎不休。

偶尔会有一方占据上风。

摩柯在等,只要阿沅泄出哪怕一丝的求饶,他就会挣脱束缚。

但是她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也在嗅闻。

他接连闻到了车夫、店小二化为灰烬的腐肉味,很快他也闻到了阿沅烧焦的发香味。

摩柯在等她彻底臣服,同时也担心她会消亡。

他死死望着马车的方向,艳阳天下,手背爆起一根一根突兀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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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瀑布后的别有洞天里,是嵌满整座山壁,浩浩焉如星辰般的魂灯。

季陵突然的离开打乱了众人的节奏,薛时雨在沈琮的劝说下决定暂时放下季陵,他们要去国都,当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面圣,禀告关于行尸的一切。

对了,玉陶在破相之后闹了好长一会儿,被沈琮打晕了过去,这才消停了。

薛时雨捡起落在地上的魂灯,指尖细细研磨着灯底刻着的“阿沅”二字,指尖眷恋,迟迟不肯离去。

沈琮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时雨……”

薛时雨眸光黯淡,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将属于阿沅的这盏已经熄灭的魂灯小心翼翼擦拭好后递给燃灯佛:

“此番叨扰仙师了,多有抱歉。我替我那个无礼的师弟向仙师道歉,望仙师不要与他计较。”

“自然。”

燃灯佛接过魂灯,对众人笑笑道:“山高水远,诸位多珍重。”

沈琮等人向燃灯佛抱拳辞别,薛时雨看了一眼阿沅的魂灯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通道狭窄,沈琮和空师父带着月儿和昏迷的玉陶先行,薛时雨垫后。

她最后看了一眼燃灯佛掌心的小小魂灯,咬唇钻进雨帘之时,忽然,身后传来燃灯佛讶异的嗓音:

“怪哉怪哉!这灯竟……竟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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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金轮当空。

摩柯死死望着马车的方向,双手一寸寸紧握成拳,发出骇人的“咯咯”声,指骨泛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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