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106)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湖中泛起的波澜即将消逝之际,又一个石子被投了下去,“始作俑者”正是杜韫:“郡主打算去哪?”

杜衡叹了口气:“北上之前,我在岭南呆了一段日子,那边风景如画,可惜村子里的人们过得穷苦,各家各户的孩子们上不起学,小小年纪就得为家里的生计烦恼。我想,我读了几年的书,还算识得几个字几篇文章,何不借此机会将所学的这些知识传授出去。一来帮了他人,二来对我自己而言也不失为一种进步,所谓温故而知新嘛。”

杜韫、元月齐齐点头称是。

“盘问完我了,八公主,你呢?你与你母亲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也有想法去外边看看?”杜衡笑问。

杜韫看了看天,表情中存着几分迷茫:“我也说不上来。母亲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半刻离不得人,就今日,也是沾了郡主的光,倘非郡主舍得让容儿去照看母亲一阵儿,我还不能来呢。再说这大半年来,请了不知道多少个太医来诊治,都是摇头叹息,兴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出宫也不过是换个更舒服的环境苦熬。”

元月眼睛一亮,道:“我提个法子。我父母以后就在京城住了,而我家的宅子挺大的,不如你带你母亲去我家吧。府里人多,帮衬着你一起照顾,你也好省点心。”

杜衡扭脸睇了眼她,神情不太自然,她了解杜衡的顾虑,笑言:“我父母的人性你们也清楚,不会有什么说辞的。杜韫,你不要有旁的顾忌。再者,我可不是白让你住的,闲下来了你得陪我母亲解闷。这不叫施舍,这叫等价交换。杜韫,考虑考虑?”

杜韫噗嗤一笑,轻轻推了把她的肩膀:“你倒思虑得面面俱到,但是且容我再想想吧。”

情知她有自己的骄傲,轻易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元月也不逼着,温声道:“横竖元府就在那儿,跑不了,你几时想明白了,给我递个信儿,我安排就完事了。”

杜衡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咦”了声问:“你不是打算到金陵去吗?可还有功夫等公主给你来信?”

杜韫也是这么想,闭口不言等她的下文。

“是去金陵不错,那还不准我回家去多住些时日了吗?况且以杜韫的急性子,恐怕我前脚刚踏进元府的门,后脚答复就来了。”元月拿帕子捂嘴轻笑,睃了眼杜韫,“你说是不是?公主殿下。”

杜韫鼻子里哼出个音节来,故意板着脸:“属你讨人厌。”

说到一截,撑着石桌站起来:“不跟你俩扯闲篇了,回去了。”

元月也不拦,目送那抹背影淡出视野。

次日,旭日初升之时,元月背对马车,静静注视着太极宫的方向。

宫道上,站满了各色身影,惟不见那道赭黄色的。

“走吧,”她收回目光,踩上车凳,揭开车幔,“他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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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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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所乘马车驶离宫门之时,杜阙正静坐在寝宫内对那个月兔香囊发怔,吴守忠在殿外踱来踱去,可算按捺不住,掀帘子缓而轻地走近那道仿若入定的人影。

“陛下,这个点估摸着娘娘还没走远,您要去送的话还赶得上……”那香囊吴守忠认得,自然明了当中的含义,就是这样,他才敢进来说嘴,他笃定,杜阙是舍不得的,而究竟缘何临时变了卦,无从得知。

杜阙低头望着手中之物,嘴角上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吴守忠姑且将其解读为挣扎过后的苦笑、面对既定结局的无力。

“不送了,让她了无牵挂地去吧。”杜阙敛了笑,揣起香囊,面容重归素日的一丝不苟,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外的气场,“你去把孙瓒和庆王找来,朕有事同他二人商榷。”

随着香囊的“尘封”,吴守忠欲劝解的心思戛然而止,连忙应声,着手去办。

由于杜阙身子不便不能太过劳心劳神的缘故,最近庆王、孙瓒两人一直在宫里分担朝中事务,夜间也宿在宫里,故而,从去请到把人请过来,仅费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等人入殿后,杜阙撤走殿里所有伺候的人,吴守忠也不例外,只留请来的两位面面相觑,说得准确点,其实是庆王拿不定主意老往孙瓒那儿使眼色,孙瓒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以为奇。

“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须知会你们。”杜阙用指甲点一点书案唯一摆放着的灿金色帛书,示意他们自己取来观看。

庆王与他关系淡泊,无意开这个头,于是比出“请”的手势来让孙瓒。

孙瓒心知肚明那帛书是为何物,老大不忍去揭晓答案,止步不前。

两人你推我让的举动尽收杜阙眼底,他笑了笑,拿起帛书朗声诵读。

话尽,庆王的脸色难看到一时分辨不出任何表情来;反观孙瓒,一派淡定,末了只道:“陛下当真决定让位给庆王了?”

这话轻飘飘地吹过庆王本人的耳边,却重重敲醒了他那颗停滞不动的心脏:“这如何使得!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你比朕,更适合当这个皇帝。”杜阙生平自负到极点,绝不会轻易承认自身比别人不足,如今亲口讲出这话来,昭示着让位给庆王的决定,已无转圜余地。

皇位无人不觊觎,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庆王偏是这个特立独行的。

他最厌恶权力纷争,一心归隐山林避世,此次若非事关家国存亡,断不会插手,这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皇位,自是千万个不愿意,始终声称自己无德无能,不足以担此重任,还请杜阙再三思量。

“朕意已决,无须思量。”杜阙的态度亦十分强硬,先后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两人,挥挥手道:“去吧,朕有些累了。”

庆王仍欲为自己的理想争取一番,孙瓒眼疾手快,及时以话切断:“臣等告退。”

言罢,转首向外。

见状,庆王姑且死了心,跟随孙瓒一步步走出大殿。

甫一出来,庆王便加紧步子撵上孙瓒,将人扯到一边来,道:“世子对此如何看待?”

孙瓒直抒己见:“陛下自有考量,庆王何必再三推辞,又何必妄自菲薄?”

庆王被堵得词穷,眼看孙瓒走开好几步,才又追上去拽住:“本王实在不是那块儿料,陛下的决定,未免太过草率。世子和陛下素来亲厚,去劝上一劝兴许能让陛下回心转意,世子……”

“没用的,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庆王早些准备吧。”孙瓒一语驳回,拱一拱手,去得大步流星。

庆王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叹了不下十次气,懊恼离开。

与此同时,长安街景已在元月等人的眼帘中展露一角,定睛,川流不息;侧耳,人声鼎沸。

——久违的烟火气。

“姑娘,您瞧,”同坐一车的缀锦伸手指向窗外一处,“大热天的,怎么排了这么多的人?”

元月循着手势望过去,果见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横亘在前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场面很是壮观。

“许是京城又开了什么新店面,人们都拥来凑热闹的。”她并不放在心上,抬声向外头的车夫吩咐:“到前边走慢些,千万不要碰着人。”

车夫应是。

走马观花半路,元月只觉眼睛十分疲累,遂放下车幔来,瞑目养神。

冷不防的,稳坐的身姿猛地向前一滑,幸好缀锦搀扶得及时。

“怎么了?”兜住身形后,她冲外询问。

车夫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急切:“这些人拦着不让走,非要见您。”

缀锦及时接住话:“奴婢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元月点头:“也好。”

不多时,缀锦猫腰回来,乐淘淘道:“外边的可不是凑热闹的,全是前些日子无家可归的百姓。他们听说您要走,特地赶来送您一程。”

元月失笑道:“那是应该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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