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47)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她微眯着眼,笑道:“你老怎么从前院来?”

“老奴有事儿回殿下,哪知四处寻不到殿下,因想着去内院找找看。”刘婆子笑回,眼神却躲躲闪闪的。

“噢?”元月笑意不减,“我倒好奇嬷嬷有什么事儿需惊动殿下的了。”

刘婆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嘴上依旧含糊着:“嗐!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不知哪个晦气的趁人不注意溜到园子里把鱼儿折腾死好几条,老奴气不过,寻思请殿下下令好好查查罢了。”

元月上下打量着刘婆子,精准捕捉到刘婆子扣手的动作,这分明是紧张的表现。她清清嗓子,不再跟刘婆子打太极,开门见山道:“嬷嬷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刘婆子不由瞪大双眼,仍故作淡定道:“您哪里的话,老奴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不敢冒犯主子,您莫不是在跟老奴说笑罢……”

她敛了笑,面露冷意:“我什么德行嬷嬷想必也有耳闻。我劝你老一句,藏着什么事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如实说来,否则别怪我不念你往日伺候殿下的情面。”

宫里出来的,个个儿跟人精似的,惯会看人下菜碟,不过这婆子显然糊弄错了人,元月可不是娇滴滴的病弱小姐,有的是法子拿住她。

往日元月与皇子公主们拌嘴打架的事迹宫里人尽皆知,那八公主平日那般跋扈都在她手下落了下风,刘婆子一个下等奴才怎惹得起。刘婆子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两步抱住她的小腿哆嗦道:“还请您给老奴做主,老奴真真儿没办法了……!”

府里养着不少仆人,来来往往的,见刘婆子扯着元月哭求,纷纷停住,面面相觑,不敢擅自近前。

元月不欲引起轰动,拔高声音对低头杵着的人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和刘嬷嬷有几句闲话,你们各自忙去罢。”

仆人们心怀好奇,却没胆子与她对着干,皆乖乖散了。

“你起来,回屋慢慢说清楚。”

两腿被箍得死死的,元月险些没站稳,好在刘婆子还算识趣,急抽手回去,不远不近跟着她穿过游廊进了屋。

临出门前,元月特特命缀锦不必跟着,叫她把被褥弄到院里晒晒。

历经上回龃龉,缀锦学聪明了,凡是能顺着便不逆着,故乖巧点头,按她的意思忙活。

元月、刘婆子进门时,恰撞上被褥堆了满怀的缀锦,刘婆子眼疾手快,搭了把手捞住滑下来的被褥,缀锦连胜道谢。待双臂稳住时,抬眼一瞧,正和刘婆子对上视线,缀锦登时怒从心头起:“谁允许你进来的?”姑娘的闺房岂是这肥婆子能随意踏足的!

元月眉宇间浮出几分无奈:“我让她来的。”

缀锦一激灵,才意识到她也在,赶紧低了眉:“是奴婢多嘴,奴婢这就走。”

她没拦着,径自到坐到炕沿,手撑着炕桌扫了眼刘婆子:“眼下没人了,你大可放心说来。”

刘婆子不敢抬脸,结结巴巴回:“老奴当真不是故意害死那小蹄子……不是故意害死成玉的,老奴哪想到她那么娇贵……”说着,情绪突然上来,又扑到她跟前哀求:“您可千万替老奴做主啊!”

这话没头没尾,直叫元月听得发蒙:“你从头到尾、完完整整跟我描述一遍,成玉究竟怎么了,以及她跟你又有什么牵连。”

刘婆子好似抓住救命稻草,接过话眉飞色舞说下去:“两天前,成玉那小蹄子触怒殿下,大半夜给关到了柴房,曹小哥让老奴在柴房外守着,到天亮时殿下再做处置。老奴不敢懈怠,谁承想早晨老奴一开门,那成玉竟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吓死人。老奴伸手试了试鼻息……果然没气儿了。”

“老奴本想立马回禀殿下,可四处寻不着人,一打听才晓得殿下随您一块儿去元府了。好不容易盼到殿下回来,却还是没能见着殿下……皇子妃,老奴说的都是实话,您得为老奴做主啊!”刘婆子伏倒在地,眼尾流下两行清泪,不停叩头。

刘婆子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令元月久久不能回神。

成玉就这么……没了?

几日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说没就没?

“你说的全是实话,没在扯谎?”她扣住桌角,强稳住的心神,质问。

刘婆子前额紧紧贴住地面,慌道:“老奴不敢扯谎,句句属实。”

事关人命,元月暂且压下满腹疑问,急唤缀锦进来命其赶紧去英国公府打听打听杜阙在不在,若在,转告他速速回家;又盘问清楚刘婆子成玉现今在何处,后将其打发到耳房,并严令其把好口风,不许透出丁点异样。刘婆子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不依。

据刘婆子交代,成玉的尸首一直在柴房放着,眼下天儿不算热,尸体一时腐烂不了,再者柴房又偏僻,鲜有人去,故而她与杜阙不在这几日,尚无人发觉。

她有心去柴房一探究竟,双腿却如千斤重,压根挪动不得半分,便只好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坐在原位等杜阙回来再做打算。

好在六皇子府与英国公府同在一条街住着,来回脚程不过半个时辰,元月倒也没多忍受等待的煎熬。

临窗望见一抹玄影飘然而至,她不由松了口气,腿上负着的压力也跟着消失,她急挪步迎杜阙,不期正和他撞个满怀。

杜阙下意识揽住她的后背,以免她重心不稳跌倒。

掌心触及后背的刹那,元月浑身一抖,当即挣开他,后接连倒后几步至一个安全的位置,宛若一只受惊的兔子。

杜阙欲言又止,面上闪过一丝无措,双脚无意识往前迈开,却被她喝住:“别过来!”

似乎意识到态度太过强硬,她急转神色,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假笑:“我的意思是,有什么话站那儿说也行……你别误会。”

“……好,我不过去。”他回以一笑,将迈开的脚收回去。

手扶着墙,深吸一口气,元月慢慢挺直腰背,又冲他笑了笑,佯装无事道:“我刚才的失态不关你的事,而是为……”笑容渐渐止住,她凝重道:“是为成玉。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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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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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的为人有时候真叫人捉摸不透,他会死皮赖脸抱着她用头蹭她央求她别动气,也会莫名其妙地冲她阴阳怪气,还会毫无预兆将她逼仄到墙角强求得她的原谅……

好比现在,成玉泛青的尸首重见天日的那刻,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皱眉的皱眉,叹气的叹气,有同成玉结怨的,纵心中畅快,面子上也得下功夫装上一装。可杜阙,莫说惋惜,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一派淡然,底下人上来询问也只简短道:“请仵作来。”

他的态度却从容至此,仿佛地上那具罩于白布之下的尸体与脚底的蚍蜉无异……思及此,眼前蓦然划过那天在元府他拿刀求她原谅的一幕。同样的漫不经心,同样的令人发指……一股寒气爬上脊梁,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害怕了?”肩挨着肩,她颤抖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杜阙,他微微侧身,口吻轻柔,“此处有我即可,让人送你回去吧。”言讫,向缀锦使了个眼色。

缀锦唯唯,近她身旁劝:“殿下说得是,这儿人多手杂的,也不吉利,万一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微风划过面庞,带起一缕碎发的同时,卷起了白布的一隅,成玉那双半睁着的眼闯入眼帘,胸口顿感恶心,元月吞了口泛酸的唾沫,不再坚持,抓着缀锦的胳膊越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消失不见。

强打精神回屋,再忍不住,“哇”的吐出来,缀锦一面为她拍背顺气,一面喊院里的人取痰盂来。

素云动作麻利,不消片刻手捧痰盂赶来,伸到元月面前接好。

又呕了两回,胃里空空如也,元月浑身脱力瘫坐于地,裙边沾到秽语也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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