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玉(53)

作者:夏眠夜 阅读记录

太子想到此事便烦躁不安。他与瑶娘如今虽两心相知,人在暗地里亦助他行事,可她如今被身份所困,丞相未除之前,只是那清音坊的乐姬头牌。

萧嘉淮觉丞相此举甚蠢:“可那清音坊,不正是他自己所建?就不怕父皇派人暗中查探,怀疑是他故意用美人计吗?”

“他哪里顾得了这些。”陈以容更添愤懑,“若能用此美人计,引得陛下与太子殿下君臣父子离心,到时再奏殿下忤逆之罪,那储君之位自然岌岌可危。”

萧嘉淮亦明他接下来之言,诉道:“而后趁那种局势,联合收揽的群臣,推举三哥为太子。”

太子颇感心寒,是因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兄弟手足,亦是因两朝元老的朝野侧目。谁又能曾知,那长翅帽下是面目狰狞的恶煞?

他又道:“可丞相之心怎会只在于此?纵三哥与他等为谋,若想心安度日,稳居庙堂之高,又可真能闲适?与丞相沆瀣一气,即便他日事成,也不过是要受其摆布。”

丞相坐拥高权俯瞰蝼蚁,于宦交瘴笼的朝堂上,诟谇谣诼于参纵人心,喜极至高操纵臣民的快意——这些皆是瑶娘所道。

想到这里,太子目光坚定,从袖口翻出一叠宣纸,展于二人面前。陈以容与萧嘉淮心生狐疑,纷纷接过一看,这些正是那高帽之人私收贿赂,贪赃枉法的罪证!

“太子殿下,这是?”陈以容不知此信由何人寄与太子,生出几许迟疑。

太子看出陈以容的迟疑,解释道:“这是近日本宫所得密信,是在揭举丞相贪污受贿之罪,桩桩件件天理难饶,最深恶极罄竹难书。”

萧嘉淮仔细翻阅每一封信件,逐渐眉头紧锁:“果真是狼子野心。多年贪污银两建那清音坊,为的就是助三皇子笼络群臣,他日把持朝野。”

他警惕心渐起,复又抬首道:“那斯竟敢如此大胆,恐怕是不久便要有所行动。皇兄,我们不可坐以待毙,需先他一步行事。”

笑面虎,袖中刀,笼络人心,睚眦必报。若放任这等窃食俸禄的淄蠹留于朝廷,插圈弄套掎挈司诈,不知会迫害多少良臣贤子,又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花落人悲?

陈以容平生最憎贪官污吏,遂冷笑一声:“这丞相的位置他坐得够久了,是时候将其斩草除根,让位贤德!”

在岑州五载,他见识过爱民如子的知州。因战乱纷扰,怜百姓苦寒,故而一生清廉。朝堂赈灾之粮,那位知州从未克扣过半分,亦时常拿出陈年积攒的薄弱积蓄,救济无处可归的流民。

那位一城父母官,更让陈以容坚定保家卫国的决心,更让他心系黎民。以至于回归京城后,立誓要为忠君之臣,护佑大齐百姓安宁。

将这丞相与知州两相对比,陈以容更觉那丞相不配为人。

他将茶盏重掷于案,眸现寒光道:“如今这白纸黑字的罪行便是物证,必能定谳小人,叫他踉铛入狱,或一命呜呼!”

“话虽如此,可多年来,为避父皇猜忌,本宫与朝中重臣私交甚少,此事恐会不易。”太子想到此处,便生出慨叹。

“且丞相深得父皇信任,势力遍布朝野,错根盘节,若我等贸然相报,恐遭父皇怀疑,落下钩党的口舌把柄。”

到底是他曾经顾虑太多,竟让旁人在此事上钻了空子。若是这些年来培养自己的一方势力,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陈以容对此事倒是满不在意,因他背后是纪国公府。

他凛然而言:“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此事,臣的父亲必会鼎立相助。”

萧嘉淮忽而忆起,那时他们分别被禁足于府邸,纪国公陈呈曾深夜来访,对太子道过忠心。

可那陈呈虽是开国功勋之后,但在朝中却无实权,若是与他们共趟这混水,恐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借机弹劾。

等等!朝中?

大齐广开科举之路,一试春闱奔驰天下士,尽揽九州千里马,皆为朝堂所用。文景帝爱才惜才,凡是从谏如流、德才兼备学识渊博者,皆可入仕为官,做那皇都名下客。

而去年春闱,原应继续由礼部主持,却不知因何缘故,陛下临时调换为纪国公,此事还曾掀起过轩然大波。

有人揣度是因礼部人多眼杂,恐有徇私舞弊之事发生。也有人认为是陛下为试探纪国公的忠心,故而加以考验。

可不论如何,最终皆是圆满。且在殿试时,文景帝对纪国公所选之人皆是满意,当场封官数人,如今分散于朝中各处。

萧嘉淮明白陈以容意下所指,他沉吟道:“去岁纪国公曾主持春闱之事,莫不是他在朝中有些可信的新人?”

“那不是阿爹可信的新人,而是陛下为太子殿下所选的良臣。”陈以容道出纪国公曾与他讲述的真相。

原那一切皆是陛下的筹谋。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跟随文景帝重臣皆已年迈,而人才辈出之际,是时候新泥换旧土。

太子恍然大悟,方知他父皇的良苦用心,生出感激之意。

只是可怜那三皇子还在苦海沉浮,被全然蒙在鼓里,也算他自作自受。

事已至此,太子不再顾念其他,道声:“乌台诗案决不能再现,那丞相的诡谋也定只会是空花阳焰,痴人说梦!”

文景朗朗盛世,岂能叫那居心叵测贼人所窥?不论前路是暗礁浅滩,或惊涛骇浪,皆不能阻他一往无前之志。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势,不顾己私利。

萧嘉淮切齿拊心,亦难平一襟憾意:自太后骤然离世,只为承人遗愿,为太子开前路清明。纵这狼子野心的丞相,亦曾在筹谋之内,欲借他东风势,一臂登宵顶。怎奈何,人横竖偏要逆他所意?

他在心中暗道:丞相啊丞相,敬你两朝元老、文华盎溢,可你偏生驳我翻覆,我怎允你毁我良久艰辛化杯土?

“只有新臣仍是不足与之相抗。”萧嘉淮斟酌言辞,谨慎而言:“丞相地位根深蒂固,仍需一人助我等一臂之力。”

说罢,他提起浸汁的豪笔攥握在掌,玄尖滴沁漫延檀纸墨色,缓指收叠,书写四字‘御史大夫’。

太子见他执笔吮墨,落纸四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却由不解。指腹摩挲下颚,琐眉颦蹙狐疑看向他,不解人落笔之意。

萧嘉淮思虑自己方才的鲁莽,遂解释道:“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上可谏丞相之过,下可查群臣之失。而他更为母后之父,乃是皇兄你的外祖。据臣弟所知,他前番几次有为你效忠之意,皆被你含糊揭过。今乃用人之际,若他当真能助你一臂之力,便是最好。”

人出言相解,太子豁然开朗,方会他其中之意。

他外祖乃甲科进士及第,当年以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考入制科第三等。入职多年,从来是克己奉公,明察秋毫,刚正不阿。堪称当代范滂,甚得君心。

人曾几次私下言明会效忠于他,他皆含糊揭过。现今丞相小儿蠢蠢欲动,不臣之心显露,时机成熟,他是该重用那位御史大夫,借一回母族之力。

太子掌落萧嘉淮右肩,神光炯炯:“五弟所言极是,明日本宫便去一趟沈府,与外祖共计大事。”

“丞相再身居高位,也不过是天家鹰犬,如今觉羽翼渐丰,妄想反咬其主。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纪,又能嚣张到何时?”陈以容恍惚见前路光明坦途,更添坚韧决心,“臣亦会书信一封与家父言明此事,他必会在朝中推波助澜。”

“今本宫有人证物证在手,更有多方势力暗中相助,定会将丞相一举铲除。”

太子目光坚毅,重力与二人击掌相握:“长风破浪会有时,我等兄弟至亲携手,定能还我大齐一片清明!”

忠臣除奸,王道以清。此次惊雷之举,既是险阻亦是机遇。他定要惩奸除恶,将丞相一派淄蠹斩草除根,还庙堂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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