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玉(6)

作者:夏眠夜 阅读记录

他儿时鲁莽而愚钝,曾受人挑唆,讥讽他为舞姬之子,更加以羞辱。只如今已逐渐长大,萧嘉淮此人因聪颖绝伦,如今为文景帝所赏识,更让他心有愧疚。

风拂草动,秋叶簌簌成乐,雁破云霄鸣,霎时只觉万籁俱静。

“所以大哥,这些年,你可否有过什么抉择?”

萧嘉淮见人许久缄默,那双黝黑的双眸此刻格外清冷,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情,难以辨别深浅。

大皇子恍惚间明白人今日前来之意。

这宫中与朝堂近些年来暗流翻涌,似有异心之人暗箱操作。

他们与太子同气连枝,理应相互扶持。若想要太平盛世,想要海晏河清,更需兄弟齐心。而萧嘉淮,就是太子的说客。

大皇子低声浅笑,神色蓦然变得清明,开口之时,嗓音带着疏懒:“我早年莽撞,以为自己在兄弟间居长,可以与太子相争。可我等兄弟今渐成人,我逐渐不喜朝堂纷争,只在武学上颇有研究。父皇亦曾言,我虽难为一国明君,却可为重臣良将,他日辅佐兄弟,也是心之所愿。”

他目光坚定,看着这位五弟,复又道:“所以为了大好前程,我早就别无二心,愿与太子为谋,助他一臂之力。”

萧嘉淮唇边扬起笑意,回望向人时,再无方才的深邃,“如此,嘉淮与大哥实乃同道中人,可喜可贺。”

“只是当年之事……”大皇子心有迟疑。

萧嘉淮故作不解,疑惑而问道:“我与大哥多年来兄友弟恭,如今又都是太子至亲,当年有什么事?”

大皇子豁然一笑:“对,我们是手足至亲。”

陈以容将他们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亦是明了。

庙堂猛如虎,若无左右臂膀,谁人敢独上九层危楼?

九年前的仇怨,今朝‘忘却’,不是宽仁大度、不计前嫌,而是风云或有俱变,要为后路筹谋罢了。

那方才射穿惊云的一箭,似乎是悄然拉开一场争乱的帷幕。

第6章 志向

月辉倾落,遇水化烟,氤氲好似仙。云汉沉沉溢天宫,墨铺山河嵌珠玉,怒卷红尘,点金凤花烛,人间烟火升。

陈以容静坐寿安宫庭院的雕花凳上,面前案间摆放一盘玲珑棋。

他执棋细观,那棋子透曙辉而显剔透,确是良品,虑前些时日,永昌郡贡献之物,似便有此棋。

而文景帝将这珍贵难得的棋赏赐给了萧嘉淮。

时光荏苒,已不复当年幼年时。萧嘉淮如今被端懿太后抚养,又常被先生大赞才学,常道他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就连陛下都对他加以器重。

是啊,他是皇子,是天家后裔。哪怕幼时惨遭不公待遇,亦终有一日,会为朝中重臣,或享亲王尊荣。

而自己呢?他自宫中观龙吟、闻凤鸣,数载皆瞬过,遥望丹樨绵长,也曾叹那等帝王威仪、九五之尊。

他虽家父贵为国公,是当今端懿太后的亲侄孙,得圣上恩惠,福泽庇佑,他少时承蒙圣恩,为东宫太子伴读,但他日若想有所成,也许凭借自己之力。

在宫中看得多了,自然比寻常人活得更通透。权倾朝野与安然独处,自生时便无法抉择,无人能窥视内心,勘察心之所向,只明龙吟震天、冷刃锋利,明枪暗箭皆是难防,务必时刻谨慎。

今日练武场之事,他旁观在侧,却无一言可诉。

他似乎从不知晓朝局动荡,也不知道太子与萧嘉淮的筹谋。在二人身边多载,似乎除玩乐相伴之外,不知任何事情。

而自己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他不喜欢这样,如同局外人。

“阿容,你怎么在这?”

萧嘉淮在寝殿中寻人无果,正欲询问浅香之时,见那熟悉身影落寞的坐于庭院间。他走上前来,看那未动一子的玲珑棋局,直觉告诉自己,人必有心事。

陈以容回过神来,看到月下而来的人。

朦胧光辉映照在他身上,是那等遥远而不可得。唯有自己有一番作为,才能站在人身边,才能与之并肩。

他目光黯然,低沉着声音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萧嘉淮见人如此,心下微惊,原本欲问他今日御书房之事,看来只得暂时搁浅,还是要先安抚人情绪才是。

他落座于人身侧,指腹摩挲玲珑棋,问道:“怎么了,今日兴致不高?”

陈以容短暂缄默,忽凝眸坚毅,神光炯炯,起身拂袖掸纤尘,伫立于银辉之下,昂首望那轮孤寂的月。

“我只是在想太子殿下自幼勤奋好学,又明是非、辩善恶,当为凌云之鸿鹄,九天之鲲鹏。正如先生所言,我朝有他这等储君,是一幸事。”

萧嘉淮听得此言,神色微怔,心底流淌苦涩。原来人是在想太子,还这般暂不绝口。

其实他早有察觉,自己对待陈以容的心思,绝非普通挚友之情。太子待他是手足至亲,他亦回之以赤诚忠心,多年来,只有互相的帮助。

可陈以容不同,早在人救自己离开万丈深渊之时,或许就有莫名的情愫根种于心底。这些年来,生根、发芽,在懂得情爱的年纪里,将他彻底镌刻于心底。

总是忍不住看向他,想要人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

可陈以容是太子伴读,太子是这世上除太后之外,待他最好的亲人。他强夺不了,也无法把人抢夺到自己身边。

“这么在意他吗?”

萧嘉淮心中五味杂陈,问出这话时,似乎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以容未注意到人的情绪,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他泄气般道:“有什么可在意的,只是感慨罢了。你与太子殿下相辅相成,如今又有大殿下相助,当真是可喜可贺。”

不像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们,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岁月蹁跹难知情深从何起,远岫重叠缭雾,不愿问花落几时,朝与暮、进与退,仿佛都是前者为最佳。

萧嘉淮,我想走到你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大抵是我愿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陈以容在心中暗想着,却难以说出口。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

萧嘉淮第一次在人脸上看到迷惘,不知为何有些心疼,他顾不上心里那些情绪,轻声询问道:“阿容,将来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陈以容双眸倏忽锃亮,将心中多年志远说出:“我要做骁勇武将,成为一代枭雄,守我大齐江山,护佑百姓安宁!”

只是这样的愿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萧嘉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我与你同行。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不行!”陈以容转过身来,看着椅上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素来不在武学上下功夫,才不能与我一起。况且你才思敏捷、有过目不忘之能,先生也常赞你是难得的贤才。唯有我们二人一文一武,才能助太子殿下日后守住江山啊!”

原来是为了太子。

萧嘉淮眸光黯淡了几分,闪过一缕难以察觉的自嘲。

“对,那我就,做他的贤能之臣,同他一起开创太平盛世。”

陈以容倏忽间豁然了,攥紧拳头,目光坚定,“那我便做他的良将,为他开疆拓土,抵御外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人不秉壮志凌云?要织就灿焕盛景,海晏河清。

对,唯有这样,他才能终有一日有所成就,才能归来之时,与他齐肩。

萧嘉淮见他重振旗鼓,却未在多言,许是心中酸涩,难以倾诉。

寝殿之内,静谧于室,观那烙画在屏风曲扇金缕的雀、攀那压在稠叠山间叆叇的云,是即将展翅的期许。

“淮哥哥。”陈以容心情疏解,此时趴至人床榻间,指间卷着他的青丝,“今日你怎么出现在练武场啊?”

萧嘉淮阖眸正欲休憩,听他疑问,微叹口气,“以为是某个小家伙被先生训斥,跑出去哭鼻子。谁知道追出去才知,是跑练武场玩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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