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之国(343)

作者:安化军 阅读记录

王宵猎道:“是啊,这几个月,襄阳邓州一带也多了很多人。不过更多的,是到了唐州、汝州。”

收到一个逃难的人,路上可能就死了五个六个人。这一次战乱,中原十室九空,真正是一场浩劫了。后世的历史书上,这些都是轻飘飘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人相食”,其实就代表了无数惨剧。

走到城门外,就见大一群人围在那里。旁边拴了几匹马,其中一匹腿断了,趴在地上,马眼中噙着泪水,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的人。

王宵猎快步走上去。分开人群,就见中间坐了三个人。两个人的腿断了,另一个垂着胳膊,像是脱臼了。一个中年人蹲在地上,正在用手摸着一个伤者的断腿。

翟兴跟上来,看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颍阳的王大夫?”

王宵猎奇怪地问道:“原来镇抚认识此人。不知道什么来头?”

翟兴道:“此人名为王忠民,北边颍阳人氏。世代行医,名闻乡里。靖康时,曾经上书朝廷,言边事极有道理,朝廷累召,只是他坚不出仕。去年张枢密听闻他名字,承制授他迪功郎,辞而不受。没想到逃到这里,不知道什么原由。”

王宵猎点了点头,与翟兴静静站在一边,看王忠民在那里为伤员疗伤。

过了一会,王忠民检查完毕,吩咐随从小童从旁边砍了两根树枝,为伤员固定了腿,又嘱咐了几句,才又检查另一个伤员。等到把三人救治完毕,已经小半个时辰。

王宵猎身上已经落满雪花,抖了抖,上前道:“在下王宵猎,见过王大夫。”

王忠民急忙行礼:“小民见过镇抚。今日见到有人摔伤,因略知医术,给他们医治。若有冒犯,还请镇抚恕无知之罪。”

王宵猎道:“大夫客气了。若不是翟镇抚与我同来,还不知道是大夫到了这里。天色不早了,还请入县衙一坐。备些酒菜,感谢大夫救助兵士。”

翟兴上前,闲聊了几句,一起请王忠民进了县衙。

各自落座,王宵猎道:“我看那三个兵士,都是摔伤了腿和胳膊,不知有没有大碍?”

王忠民道:“所幸都是骨头错位,没有断裂。我给他们上药,又用树枝固定住,应该过几天就会慢慢痊愈。在他们养伤的日子,万不可做重活。”

王宵猎道:“我自会只吩咐他们安心养伤。多谢大夫。”

说完,吩咐身边亲兵,去把王忠民的话传达下去。突然下雪,山中路滑,接下来的几天必然会有很多人受伤。王宵猎的军中有军医,要注意医治。

说起王忠民为何来到栾川,王忠民道:“我那里本是丁进治下,日子还过得下去。前两个月,有永安的孟邦雄降了刘豫,出兵颍阳,丁进一时不敌退却,日子便就不好过了。我听闻襄阳王镇抚治下百姓安乐,便与乡亲一起,沿伊河到了这里,想南下邓州。”

王宵猎道:“颍阳与汝州只是一山之隔,大夫为何不去汝州?”

王忠民摇了摇头:“现在汝州一带到处都是兵士巡逻,又是冬天,山可不容易翻过去。沿伊河一路过来,是翟太尉治下,路上太平。”

翟兴心中明白,王忠民过伊阳而没有投奔自己,显然是觉得自己那里并不安全。到了冬天,因为缺粮,翟兴把属下三千多人分散到伊河河谷就粮,山寨只有给一千人。在百姓眼中,显然自己的势力不够强。与周边势力比起来,给不了他们安全感。

第364章 夜谈

映着雪光,夜里并不十分地黑。军中宰了几只羊,在锅中煮了,给王宵猎几个人下酒。

崔青端着一个大盆,放到桌子上面。道:“这里的羊,是一种白山羊,只产在这一带的山里,听说卢氏那里的最好。肉的味道特别鲜美,羊皮尤其好,其他地方所不及。我给镇抚买了几张,过几日找巧手匠人做件袍子。山里比不得山外,冬天格外冷。”

王宵猎看了看崔青,道:“在军中,将士们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你不要自作主张。”

“不会,不会。”崔青一边笑着,一边退了下去。

饮了几口酒,翟兴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夏天雨少,秋天雨多,秋粮收成也差,我山寨里养兵士也困难。今年分到了洛河谷地里,各自屯田。”

王宵猎道:“山南边倒是风调雨顺,我那里粮草不缺。镇抚缺粮,我命人送些来。”

翟兴摇了摇头:“翻过大山谈何容易?你送一石粮过来,路上就要费两石,划不来的。我手下的兵马较少,随便在河谷开些地,产的粮食就够吃了。”

王宵猎点头。又道:“不知陕州、虢州一带收成如何。金人数万大军攻虢州,费粮不少,主要还是靠当地征集。如果粮草征不上来,他们围不了多久。”

翟兴道:“富平一战,张枢密集中了川陕数年的积蓄,全便宜了金军。最少一两年内,金军不会缺粮。无非是从关中征集些民壮,运到虢州罢了。”

说起富平一战,王宵猎也叹气。张浚志大才疏,在富平一战表现得淋漓尽至。二十万大军,由于整合不利,实际上各自为战,没有形成合力。张浚又过于自负,战前把曲端撤职,指挥不力。失败了之后又急于推卸责任,处斩、撤职了不少将领,导致人人自危。金军猛攻,大量宋军投降。

说到根本上,宋军自身的毛病是失败的原因。但具体到战役的分析,张浚的责任不能推托。两者叠加在一起,才导致富平一战后,陕西迅速沦陷。

议论了一会战事,王宵猎对王忠民道:“大夫久负盛名,朝廷诚意相请,不知为何不肯出仕?”

王忠民道:“我本是山野草民,所做的事都是国民应该做的,本不为了官职。”

王宵猎听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话,对于王忠民这种人,王宵猎并不理解。这种不想做官,还忧国忧民的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一直都是有的。不过在古代被称为隐士,受到朝廷和百姓的敬重。在后世,则化身千万,却没有统一的称呼。或者说,在后世,主流根本不注意这样的人。

过了许久,王宵猎才道:“出来做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富贵。大丈夫在世,自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样的富贵,对于某些人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对有些人来说,还污了自己的清白。便如五柳先生陶渊明一般,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世代流传——”

听了这话,王忠民似笑非笑,拿起杯喝了一口酒,并不答话。

王宵猎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让王忠民取笑了,只是不好意思表示出来罢了。

不好意思地笑笑。王宵猎又道:“其实大夫因何不想出仕,我也说不明白。平白猜测,自然就引人不快。不过,我想总是有理由的。什么理由我不想管,当然也管不着。只是刚才听人说,大夫家里世代行医,刚才治理受伤的兵士,也非常娴熟。”

翟兴道:“王家世代行医,不只是在颍阳,在整个河南府也是极有名气的。”

王宵猎道:“原来如此。我生在汝州,是农家子,见识不多,倒是没有听说过。大夫莫怪。我想说的是,金虏南犯,大夫曾数次出谋划策,上书朝廷,看得出来心挂天下百姓。如今我起义兵,誓要把金虏驱逐出中原。数年时间,幸得周围百姓响应。”

王忠民点头,拱手道:“镇抚恩德,百姓无不称颂!”

王宵猎道:“战阵上冲杀,总免不了伤亡。我们从军的人,死了就死了,为国为民,有何可说?还有那些受伤的,本来有救,只是缺名医施治,而丢了性命,就觉得可惜。大夫既然心怀天下百姓,不如到我军中,领着医生,救治受伤的将士们。说实话,这两年我用心查访,请了不少医生在军中。他们虽然用心,奈何大多医术有限,还是有许多将士救治不及时丢了性命。我刚才看大夫医术,我军中的医生没有一个能比。医生们若是能得大夫教导,必然受用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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