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127)

作者:姑娘别哭 阅读记录

几人闻言均捂着嘴笑,花儿对阿宋摆手:“小要饭花子,你来。”

阿宋跑到她们面前,看到站着一个老和尚,就对戒恶弯腰施礼,而后怯生生看花儿。

花儿则拿出几个铜板放在她手心,对她说:“你帮我跑个腿吧?”

“跑什么腿?”

“河月街上有一个酒坊,酒坊后头有个院子,住着一个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且去帮我捎句话,问问那贵客昨日说的话可算话?”花儿道。

阿宋听懂了,拿着铜板跑了。她在京城许多日子,早对这里熟透了。河月街是风月街,京城里贵人老爷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天黑了喝些花酒,听听小曲,若哪家某一日开花魁,便往哪家去。相传世间绝色女子千万,这河月街独占一半。

阿宋虽年幼,倒也知个一知半解。她琢磨着花儿姐姐要她找的那个贵客,许是也好个女色。不歇气跑过去,看到河月街上的铺子都开了门,有懒起梳妆的女子执帕倚门站着,招揽着零散的客人。

那个酒坊在河月街最里面,阿宋一路跑过去,不知看到多少好看的女子。待到了酒坊,问掌柜的找远道而来的贵客,掌柜的瞬间明白,将她带往后院。

推门进去后看到一个人,阿宋依稀觉得熟悉,想了好久才流着泪叫一声:飞奴哥哥!扑到了他怀里。

燕琢城破之时,阿宋还小,但她记忆里中是记得飞奴的,那是飞奴哥哥和她的阿虺哥哥总是同进同出,飞奴总悄悄塞给阿宋吃的。

飞奴愣了半晌,方抱住阿宋,用难得柔和的口气问她:“你怎么在京城?”

“我来要饭!”阿宋不知是否该与飞奴说实话,于是只说了半句。飞奴看她的机灵劲儿,就笑了。他心中有许多感慨,是他去霍灵山为匪后的这些年月里没有过的。他想起阿宋三两岁时,阿虺整日在码头上搬许多货,说担忧自己的妹妹饿死。小阿宋也懂事,几乎从不哭闹,没人看顾她,她就跟在花儿身后。

那时日子苦是苦些,好歹人还在。如今阿虺走了那许久,他的妹妹却大了。

飞奴帮阿宋擦干眼泪,对她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跟着谷大将军一些日子,学会了不少东西。谷大将军战死后,你在谷家军几年,从小就练就一身本领。如今你和花儿姐姐都来了京城,怕是有要务在身。”

阿宋点点头。

飞奴问她:“小阿宋,怕不怕?”

阿宋摇头:“不怕!哥哥死的时候我看着呢,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飞奴闻言拍拍她头,阿宋想起花儿要她带的话,便对飞奴说了。飞奴知晓花儿为何要阿宋来了,她定然知晓飞奴见到阿宋后心中会起怜惜,也因此会把昨晚的承诺放在心上。尽管他们早已分道扬镳,但因为衔蝉,又似乎可以再信任彼此一次。

飞奴拿出一块银子给阿宋,阿宋摇头:“我住在破庙里,人多眼杂,这银子留不住的。”

“那你会挨饿吗?”

阿宋拍着胸脯道:“阿宋机灵!没挨过饿!”

她眉眼之间的神情像一个小“花儿”,小“花儿”那时也过着四处“要饭”的日子,也时常有这样的神情,好似世间并无难事,她只是来这随意走一遭。

“若有人欺负你呢?”飞奴问。

阿宋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那就刺他。”

“你不会怕吗?”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那我就不怕杀他。”

小小年纪,打打杀杀。飞奴被她逗笑了,好生揉捏了她的脸,又叮嘱她好些话,最后方道:“你去与她说:我没骗过她。”

阿宋点点头,依依不舍向外走。飞奴见她实在可怜,就对她说:“飞奴哥哥就住在这里不走,你若想飞奴哥哥,就来这要饭。”

阿宋闻言开开心心跑了,出门口时甚至差点滑了一跤。河月街亮起了五色花灯,也比适才热闹起来,阿宋到底年少,琢磨着这地界要饭许是能多要点,于是蹲在一个角落里,伸出手颤颤地喊:“给点吧,给点吧。”

花儿等人坐着戒恶走到天黑不见阿宋回来,担忧她出事,就主动来寻,在河月街头走着,终于找到角落里缩着的小可怜,花儿便出言喊了一声:“小叫花子!”

这一声原本稀松平常,但迈上风月楼台阶的白栖岭却收回了脚,循声望去。

角落里黑,他看不清什么,又并不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让懈鹰去看看角落里是何人。懈鹰走过去,原本想问个仔细,在看到花儿之时好像见了鬼。素来持重的懈鹰见了鬼一般伸出手指着花儿:“你…你…”

“你什么你!”花儿凶了他一句,对他说:“跟你熟吗就你你你!”

懈鹰也没想到几年未见,眼前人这嘴这般厉害,面相这样英气,板着脸的时候那吓人的感觉不输白栖岭。差点一口气倒不上来,转身跑着去复差。

白栖岭问他角落是何人?懈鹰想着此事不便大声说,就凑上前去。恰巧有一个绝色女子扯着白栖岭手腕将他带进了风月楼。懈鹰一步追上去扯住白栖岭衣袖,使了个眼色。

白栖岭明白了,他没听错,那讲话的人正是那个人!

快走几步到墙角,空空如也!

“给我找!”他咬牙切齿道!

第75章 75春闺梦里人(四)

白栖岭坐在风月楼里, 巧笑倩兮的女子翘起兰花指捏一盅酒送到他嘴里,唇凑到他耳边与他耳语:“贵客喜欢二爷的酒。”

“那也不给他喝了。”白栖岭眼动了下,示意那女子坐回去。

“这些日子要饭的愈发多了。”那女子道:“今日还有一个小叫花子专门蹲在咱们门口乞讨, 那么小的女娃,大雪天被冻得流鼻涕, 可怜。”

“你们没给口吃的?”白栖岭问。

“自然是给了口的。”

外头突然安静,白栖岭知道定是那贵客来了。

贵客每回来都会故作神秘, 一顶黑色的轿子,一个随从, 一张面纱遮住脸。每回坐安静的位置,叫一壶酒, 开始喝。

贵客身形颀长, 自带一股阴柔之气, 哪怕一张脸别人看不到,也隐约觉得那定会是一张有着惊世容颜的脸。无人知道他从哪来,或将去哪, 只知晓他的轿子打城外来, 每每又到城外去, 至于去了哪,跟着的人回来总会说:怪事, 跟丢了。

大致情形是每回到了城外,那小轿子还是小轿子,脚步却飘忽起来。抬轿的二人看似四平八稳, 脚底却健步如飞。风月楼派出去的人自然有功夫底子,可那些人竟轻而易举被甩开。也因着这屡次被甩开, 那“贵客”就成了风月楼的一号神秘人物。

今日贵客来了, 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有人上一壶好酒,他微微颔首,再无动作。有人上前欲与他同饮,他头微微扭转算是拒绝;也有个把醉汉,要在他面前充个大爷,他的随从已经不动声色站在前面。

贵客安静喝完一壶酒,留下一根金条,起身走人。那两个轿夫始终笔直站在轿子旁,见他出去弯身起轿,不讲话、没有任何神情。一顶轿子在雪里飘忽,前后无人掌灯,远看着像一个鬼影。

白栖岭起身向外走,不远不近跟在轿子后。

这京城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人能飘忽来去不留痕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每日进城出城只为风月楼的酒?

然他途经一个破庙,里头有孩童的响动,仔细听里头有人在打架,打着打着那些人就打了出来。黑灯瞎火也看不出是什么情形,依稀是两三个小叫花子在追打一个人。那人捂着脑袋向外跑,被打了也没有哭爹喊娘,反而跑着跑着突然回身给身后几个半大小子样的叫花子一个扫荡腿。

这小家伙道有趣。

白栖岭负手站在那看热闹,那小叫花子是会功夫的,跑到墙根下,突然回身抽打起其中一人来,口中骂着:“死鬼!欺负谁!打死你!”转手将那几人往死里打。原本别人只为争地盘出口气,哪成想这小叫花子这样凶,将人打的直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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