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50)

作者:姑娘别哭 阅读记录

“你不歇歇?”

“不歇,我把燕琢最后的事情了了,而后赶回京城。”

第34章 燕琢城之春(一)

花儿回到燕琢城后有月余未见到白栖岭。但白栖岭重诺, 答应要她管的饭庄真的给了她,前提是要她在饭庄里先做跑堂小二。待账房先生说她行了,便正式将饭庄交予她管, 每月五百文。

白栖岭出手阔绰, 放眼整个燕琢也能排得一二。花儿珍惜这拿命换来的机缘。这活计好,她原本就勤快, 端盘子洗碗比起码头上做苦力可是轻省多了。最要紧的是白栖岭不知哪里请来一个说书先生,说的书可谓一绝。花儿得闲就抓一把瓜子倚在门上听书, 那些奇闻逸事、江湖浩大逗得她咯咯笑。

饭庄里吃的好, 每日小汤米饭供着,若哪一日赶上出手阔绰的商人, 叫上那么两份肉,但几乎不动筷,花儿还能再改善下。

日子渐渐暖了,她手背上、面上的冻皴渐渐褪了,白栖岭从前要她卖的手脂滚落到角落里,被她无意翻找出来。盒子破了, 也不好再卖,索性自己随意抹了。一来二去, 小脸儿就素净了。

有一日獬鹰来办差, 她跟他走个对面,几次拦他, 他都没认出她来。花儿不满意,戳他胸口训他:“獬鹰你瞎了啊?你看不出是我吗?”

獬鹰揉揉眼:“花儿?你脸呢?”

“你脸呢?”花儿反问他。

獬鹰指指她的脸:“你褪皮了?”

花儿一想,也对, 褪皮了,径直问他:“好看不好看?”

“说不上好看, 就是依稀变了个人。”獬鹰倒是实话,也的确不会说话。

花儿抬手就拍打他,让他离她远点,下次再见他打死他!心里却是起了疑,她不太照镜子,当然不知晓自己皮肉的变化,被獬鹰这样一说,她就跑去隔壁绣铺借面铜镜照照。那镜里人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她却看着不熟似的。

花儿细细摸着脸颊眉边,回忆隆冬时候自己的样子,总觉得哪里变了,又说不清。晚上见到衔蝉问她:“衔蝉,你看我哪里变了?”

衔蝉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嬉笑道:“我的花儿呀,许是长大了。往后可扮不了书童了,别人一搭眼就能看出来喽!”

清粥小菜喂着,只要吃饱了,动得勤,人竟然也就慢慢开了。夜里去打更,路过白府前街,把锣丢给阿虺,自己不喊。松江府上白栖岭要死要活的,花儿动了恻隐之心,要他好好睡一睡养养身子,知晓他烦她打更,她就暂且让着他。

这月余,白栖岭做了不少事,花儿也只是道听途说。说他不知哪里搞来了孙家的账本,上头记着孙老爷与鞑靼之间的勾连,狠狠敲了孙家竹杠,撬了他家的铺子;孙老爷在京城做大官的亲戚得势又升一阶,孙老爷欲借机让白栖岭加倍奉还,二人闹大之时,孙老爷在烟花之所听戏,看上了一个戏子,起了龙阳之兴,被那戏子割了家伙,自此孙老爷就成了一个阉人。

说老郎中到的时候孙老爷正捂着自己满是血的下半身在床上哀嚎。

离奇的是:那戏子割了孙老爷家伙后“遁地而逃”,掘地三尺都找不出,就有人说这乌糟糟的手段怕是那白二爷使的。白栖岭呢,打马过街之时对嚼舌根子的人道:孙老爷有本事也可派人来割我的家伙!

这人若是疯癫至此,怕是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说他那手段上不了台面,仔细一想若孙老爷能禁得住诱惑,怕也没有这一遭。想来这孙老爷也是日子顺遂,竟玩出了那般花样。那孙府日益乱套,白府风生水起。但花儿知晓白栖岭远不止做了这些。

有一日阿虺回来说搬东西胳膊痛,花儿问他搬什么这么累,阿虺没有瞒她,说白二爷的钱库要搬去京城,还有家中一些古董。花儿意识到白栖岭这一去,应当是不会再回燕琢城了。燕琢城的田产、铺子交给老管家,他远在京城怕是不会再顾了。

她想,这混人把燕琢城搅乱了,自己也要拍拍屁股走了呢!有一日傍晚跟照夜小跑着去上职,看到白栖岭打马过街,气势颇盛,她远远对他伸手招呼,他的马倏一下过去,并未看到她。

燕琢的春日,连木门上都能伸出一枝桃花来。

孙婆院内的那棵老树郁郁葱葱开花,花儿躺在席上听鸟叫。

这一日是她腹痛,下身流出血来。她知晓是怎么回事,衔蝉十四五的时候就有了,她生生等到十七。孙婆不许她上职,说这是头一次,好歹歇一天。开春了,孙婆的咳疾好了许多,能下地干活了,把门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而后坐在门口等阿公。日复一日。

每每这时花儿都不敢讲话,她怕自己心里装不住事情,被阿婆瞧出什么来。她躺的那棵树,孙婆说打她第一回 来这里时就在了,那算来至少五十岁了。花儿躺在树下,那树木不时被风吹落一朵花落在她身上,她咯咯笑着抚走。笑着笑着,想起阿公,又翻过身去背对着阿婆,看着树下的蚂蚁发呆。

肚子一会儿疼一阵,她“哎哎呀呀”地哼唧故意逗着孙婆玩,待孙婆拿着扫帚拍她,她又咯咯笑。

“往后就真的成人了,可是要懂得爱惜自己。”孙婆一边教她如何处置,一边给她讲一些禁忌。这些事衔蝉从前讲给花儿听过,是以她听得不太认真。直至阿婆说道“这个年岁也该张罗亲事了”,花儿坐了起来。

“有人来提亲了?”花儿问。这些年燕琢城里年轻的女子不太多,媒婆子心中有本子,哪家的丫头该嫁了,拉给哪家的男子。往年是不会看花儿的,总觉着她比男娃还不如,这一年人多了点肉,好歹有了点模样了,自然会被媒婆子盯上。

“阿婆都给打出去了。”孙婆不喜欢媒婆子那些势力的样子。上来先将那配对的男子夸出花来,到花儿这只夸她机灵,说能在白二爷跟前讨生活,应当是过日子好手。到了婆家早日添丁、好好孝顺婆婆,不会受气。孙婆听这话来了气,给了媒婆子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那媒婆子夸出花的人孙婆不是没见过,整日里游手好闲,脖子上一搓一道泥都不知道洗洗,好吃懒做的无赖相。那媒婆子也不高兴,指着孙婆道:“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家那个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挑三拣四做什么!”

孙婆端起一盆水泼那媒婆子身上,让她滚。

花儿本就肚子疼,听到这出笑得更疼。孙婆太过宝贵她,自然听不得那些话。花儿只觉得媒婆子好玩,好像她若不嫁人就活不下去一样。

“那人是个无赖,也没有营生,一家人凑不出一双勤快手来,靠着变卖祖宗的家产过日子。那家产也已然要搬空了!要那媒婆来,无非就是看着我在白二爷那谋差事,琢磨着要我赚钱养一大家子呢!呸!怎么不饿死!”

“你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许嫁那么个玩意儿!”孙婆点花儿脑门子:“别笑!孙婆告诉你,那男子也是要分三六九等。家里可以穷,但人不能懒。夏天雨水多,哪怕你接点雨水,把身上里里外外洗干净,都算是全乎人。你阿公何时像他们一样了?那衣裳打着补丁呢,但都干净。”

花儿听阿婆念起阿公,心中一阵难过,忙把头扭过去指着树上的鸟:“阿婆,它要搭窝!”

“搭就搭,莫管它。鸟也要有家。”

“嘿嘿。”

花儿笑了声,借口饭庄有事走了。

她踱出柳条巷,看到街上的人脸上都有了生气,也比从前和气,就连叫花子要饭都不死命扯人裤腿子。因着白栖岭的缘故,花儿走上街竟也有人主动照顾她:“花儿姑娘哪去啊?”

一个跑堂的,竟也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殊不知她自打回城后还未见真正过白栖岭,她主子遁世了。

花儿在街上溜达,卖簪花的招呼她:“簪头上多好看。”花儿不喜欢这些,却还是买了一个,准备送与衔蝉。想到衔蝉,人就踱到磨坊,人站在外面闻里面的墨香,顺道敲窗:“衔蝉!衔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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