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中喜+番外(7)

作者:粥十九 阅读记录

林子书“啧”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盒子,“这一月的安神香,这一段时间可以少加一点。”

程也安拿过来打开闻了闻,眼睛一亮,“你加了荷花?”

“是啊,夏天最后一茬荷花了,采摘、晒干、碾碎,这一番下来,花了我不少功夫。”林子书挑眉看着程也安。

“别暗示了,最近得的一罐龙泉印泥,特意给你留着了。”

林子书立马抬手行礼,笑容满面,“谢郡主。”

“别装模作样了。”程也安道,“听说最近你家大哥在给你议亲,你说说,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林子书脸色一变,“邓珏那个叛徒告诉你的?我不会成亲的,事情已经作罢了。”

程也安愣了愣,“为何?你已经到娶妻的年龄了。我一辈子不嫁,你还要效仿我一辈子不娶?”

林子书站了起来,“不必给你脸上贴金。我只是不想舍弃自由……”林子书停顿了一下,看向程也安,“还有你,你的事情不解决,我也没有心思娶妻。”

程也安眼眸暗了暗,又忽地冷笑了一声,“闹了一回,陛下暂时不会让我嫁人。就算日后还是逃不了,我只会以死谢恩,保全整个程家。”

“也安”,林子书急得上前一步,“我不会让你死的,也许,也许最后万不得已,我娶你,再辞官,我不会背叛你,没有人会知道……”

程也安头也不抬地打断林子书,“别说废话,我不会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

林子书扯了一丝苦笑,没有再出声。

最近吏部进行百官考核,事关下一年的升迁贬谪,京中不少官员开始走动,也有外地官员派人来京中打点关系,宦官掌权后,这种风气更盛,卖官鬻爵的事情数不胜数,上下官员几乎都把钱财关系当成加官进爵的不二法门。

吏部尚书齐闵山是阉党重臣,多年来,替司礼监谋取钱财,笼络官员,如今朝局浑浊,有他一半功劳。

几次去酒楼吃饭,看见官员向那些宦官做小伏低的谄媚奉承的样子,程也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他父亲武安候曾经辛辛苦苦守护的江山朝堂,就要被这些人毁了。

夜虽深,心里烦躁,程也安还是起身去极乐坊听曲。

一进门,极乐坊的三娘立马笑吟吟地上前接待,“郡主可还是要听柳英的曲子?”

程也安一边往里走,“自然,老规矩,不用其他人招待,让他一人过来。”

三娘却“诶呀”一声,急急迈步跟着,语气也慌乱,“郡主不巧了,柳英正在伺候一位贵人,郡主要不……等等?”

说着,三娘也犹豫起来,抬眸观详程也安的脸色。

程也安一个冷眼垂下来,“你觉得本郡主等得起?还是那位贵人比本郡主尊贵?”

三娘一个冷汗落下来,直接摆手喊道,“郡主,小人实在不敢,那位贵人,那位贵人……”三娘吞吞吐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程也安兴致上来了,抬脚往楼上走,“我倒要看看是哪门子贵人。”

……

一推门,琴声戛然而止,右边抱着月琴的柳英一脸疑惑地看向程也安,而左边的魏元景抬眸,目光却平静如水。

好大一个贵人。

程也安扭头就走。

“郡主居然是个生闷气的性子,看来传闻有假。”

程也安停步扭头,魏元景好以整暇地看着程也安,“都说郡主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见人不爽快,当场就会出气,可为什么每次见了我都是扭头就走?”

程也安抱臂站着,冷笑一声,“怎么?殿下希望我打你一顿出气?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比起郡主,我也只是空有个皇子的身份,郡主不用客气。”

程也安被这一句“不用客气”给气笑了,“打皇子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殿下今日不是来听曲的吗?那就不打扰了。”

程也安又要走,吴通快步上前拦住了门,月儿立马横眉冷对,拔出腰间的鞭子。

程也安咬了咬牙,“成王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魏元景起身行了一礼,“抱歉,郡主曾说柳英公子的曲子好听,我今日特意来,是为听曲,也是为了偶遇郡主。”

程也安蹙了蹙眉。

“其实我不愿与人生是非,只求安稳,得罪郡主绝对是无意之举,还请郡主指明,今后一定改正。”

见他放低姿态,程也安心里别扭,觉得自己的确在欺负人,却又不愿顺着坡往下走,语气依然不好,“成王殿下不用这样,我说过,我们八字不合,我的确见了殿下就心生厌烦,改不了,也不想改。”

魏元景直直地看着程也安,依然端正有礼,却面露失望,“如此……的确是为难郡主了。告辞。”

魏元景推门走人。

程也安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柳英,还唱《西洲曲》吧。”

柳英却没有弹琴,而是抱着月琴站了起来,“郡主何故如此?小人能看出来,郡主并不讨厌成王殿下。”

程也安愣了愣,“我也不知道,每一次见他,我总想要避开”,想了想,程也安舒了口气,继续道,“也许是因为自残形愧吧,我改变不了我自己,这样的人,见了也只会令人生嫉,不如离得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只有对着柳英,程也安才能吐露心声。一个并不完全熟识且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却能让程也安感到心安与信任。

柳英笑了笑,“郡主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那让那些更平庸的人怎么活?”

程也安苦笑一声。

“依小人看,郡主是不知足。人生在世,绝非事事圆满,观自身,看他人,毁誉参半,才不失偏颇。郡主羡慕成王殿下,却不知成王殿下也羡慕郡主你,人皆是如此,得不到的更在意,握在手里的却看不见。不是不知足又是什么?”

程也安细细思索,有些明了,“柳英啊,你不仅会唱曲,还会知人心。”

柳英笑着坐了下来,指尖勾了勾琴弦,琴音缓缓,唱起了《西洲曲》,声音低沉婉转,缠绵轻柔,如空谷幽鸣,深邃透彻,又似耳边低吟,可入人心。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这不同北曲的豪迈或洒脱,柳英是南方人,唱的是吴调,曲词皆含情脉脉,缠绵悱恻,京都没有比他唱的更好,又因他虽男儿身,却比女儿家还好看,杨柳腰,弯月眉,面如冠玉,肤如凝脂。且京都人多好男风,柳英这样才貌双全的男子更受追捧。

三年前,家乡发洪水,亲人皆遭难,只留下一个妹妹,柳英便和妹妹来到京都,却不幸走散,京都权贵喜欢听曲,常赏金不菲,柳英便卖身做了小唱,赚的钱皆叫人去寻他的妹妹。但因着容貌不凡,总被权贵欺辱。

或许是有点感同身受,程也安护下了柳英,常来听他唱曲。柳英性格稳重内敛,人也坚韧,对程也安不卑不亢,说话总令人舒心,所以程也安喜欢柳英这里。

在京都这片繁华靡靡之地,柳英这里算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京都有一条街,叫香柳街,飞阁流丹,富丽堂皇,整条街几乎都是酒楼妓院或玩乐之地,从早到晚皆灯火通明,声乐不息,是专供权贵玩乐的奢侈淫靡之地,许多权贵在这里一掷千金,彻夜不归,而寻常百姓根本无法进入。

此时,香柳街的街道上停满了马车,百花楼有不少吏部官员进进出出。

百花楼的后院里,绕着一亩池塘摆了一场宴席。

琉璃杯,黄金碟,喝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凤髓龙肝,觥筹交错,美人依偎,庭中舞女皆衣衫轻薄,身姿曼妙,随着乐声舒展,姿态放浪,席间皆是淫靡的调笑声。

曲吉安做上座,一旁的酒妓知道曲吉安不喜他人近身,只乖巧地在一旁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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