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76)

作者:蚕丝如故 阅读记录

白墨存原本以为能将功赎罪,拼了命的杀西夏人。带着手下的弟兄出生入死,可回来之后却发现,朝廷不仅没有兑现承诺,给死去的弟兄发放抚恤银子,连尊严名声都没有给他们留下。你能想象吗,我们保护了万家灯火,可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家却没了。”

焦大夫至今想起,白墨存他们千辛万苦回到开封,本想把兄弟们的遗物,一一交给他们的家人。

回到开封才发现,开封城里都在侮辱他们,说他们废物,战败输给西夏人。说他们胆小怕事,贻误战机。

他们死了,可他们的家人,不仅没有被人尊重,拿不到抚恤银子,到最后竟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份生计都寻不到。

最后,因为没有抚恤银子,很多人死于一场大雪。

柳依尘听到此处,已经伤心落泪。

当年白墨存的父亲,因为抚恤银子的事,遭人构陷,客死异乡。

没想到几年之后,白墨存又一次因为战友的抚恤银子,身陷囫囵。

“我记得朝廷有规定,为朝廷战死者,无论如何都该有抚恤才是。”

至少他们那里宣扬的就是这样,朝廷募兵,条件给的很诱惑,说是战死之后会有丰厚的抚恤金,能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不管是不是战败。

焦大夫讥笑:“若真有抚恤,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白墨存的父亲,又如何被贬出京?”

那些人不仅抚恤金没有给,还要泼脏水。不仅让战败的士卒被唾骂,连他们的家人也是人人唾弃,没有尊严可言。

梅花巷,是这些士卒家属最后的生存之地。

“你知道,这些人有多少是被冻死的,又有多少是被饿死的?你瞧瞧梅花巷那地方的人,坑蒙拐骗,宁做乞丐要饭。你以为他们心甘情愿那样活着?不,那是因为开封城里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活路。”

柳依尘忍不住道:“朝廷不给抚恤,告状也没有用吗?”

焦大夫摇摇摇头:“人人都说律法公平,可你忘了掌握律法的人是谁?不是没有人去告过状,麦卷月的阿娘就去告过,按道理,她父兄战死沙场,她侄子可以继承校尉的官职,每个月领一半的俸禄,直到他成年,担任校尉之后,可以领取全部俸禄。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校尉,都有人花钱抢了去。麦卷月的阿娘去衙门告状,可等待她的只有一顿板子,还有牢狱之灾。

这样的事情多了,人心就凉了,也怕了。民不与官斗,他们只能苟且活下来。他们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没有官府的路引,他们逃出去就是流民,可以任人欺凌拐卖。白墨存那时候就明白,想靠打官司让战死的弟兄们得到应有的,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才以身为饵,走这样一条路。”

从葛账房的事开始,到张博梁,到周家。他一环又一环的算计,就等着将朱长岁拖下水,逼得朱长岁相信,他是为父报仇,将他抓起来。

至此,新旧两党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再次闹起来。他想借着新旧两党的争斗,趁机为战死的兄弟们正名,得到该有的抚恤与尊严。

他只是没算到,柳依尘会出现。

第九十六章 以身入局求生路,蜉蝣撼树路途远

“他为你思量过的,他知道背后有人利用你,也算到朱长岁会来威胁你撤案,这是救出你姑姑最好的法子。

他也的确利用了你,更利用了你姑姑的事,谋算背后之人。可他也不会料到,朝廷的党争已经激烈到这种程度,司马相公为了反击新党,不管对与错,打定主意推翻王相公的一切新政。

你姑姑的案子,当年是先帝最后拍板的。司马相公当年就反对,认为你姑姑应该被判斩立决。可那时候先帝正要用新党一派,也认为你姑姑罪不至死,所以选择新党一派的判决。

谁能想到,这位司马相公多年之后,一掌权便迫不及待的要你姑姑的命。以此为契机,打开推翻所有新政的路。”

焦大夫也很为难,按照白墨存的计划,新旧两党都被他拖下了水,白墨存的事情被翻出来,新旧两党一定会见题发挥,一个要他死,另一个为了反对而反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活。

他要用手里的证据,逼迫这些人退让,承认牺牲士卒的功劳,将抚恤银子发放,让兄弟们的家人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

柳依尘却忍不住哭起来,白墨存这是奔着死去的。

“他这是与虎谋皮,你们这样做,会把这些人都得罪,哪怕他最后达到的目的,他们也不会放过白墨存。一个人也就发几两银子的抚恤,真的值得他这样拼命吗?不就是图钱,总有其他的法子拿到钱,何至于让他把命搭进去!”

焦大夫长叹一声:“柳娘子是当真不懂吗?”

她懂的,她怎么会不懂。

给钱只是短暂的,白墨存不可能养这些人一辈子。

只有朝廷承认自己的过错,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战死的士卒不是懦夫,没有贻误战机,才能恢复士卒们的尊严。

要让世人明白,他们是英雄,不是孬种。英雄的家人,与孬种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有了这份荣誉与尊严,他们的家人才能堂堂正正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他们可以走出去,站在阳光底下,找到生存的活计,一代又一代,安稳的活下去。

人必须要有脊梁,才能活得像个人。

这才是白墨存要给这些士卒的。

可是,他会死。

柳依尘好不容易将眼泪止住,“若是我同意去撤案,若是我姑姑没有死,这个计划能成功?”

焦大夫摇头:“我也没有把握,可总要试一试吧,哪怕蜉蝣撼树,我们也总想做些什么。要不然......”

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些一起战斗的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他们活下来,当时都说好,活下来的要照顾彼此的家人。

可回到这,很多兄弟早已家破人亡,绝了户。

他们的一腔愧疚无处安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浑浑噩噩度日,行尸走肉一般。

白墨存瞎着眼睛找来,唤醒了他们。

与其这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度日,不如蜉蝣撼树,为活着的人挣一点希望,挣一条活路,让他们,还有他们的子孙后代,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柳依尘摇头:“如今我姑姑死了,这条路行不通了。就算他被关到死,也实现不了计划了。”

焦大夫:“我们还有其他计划,虽然你姑姑的事我们很遗憾,但是新旧两党已经入局,他们很快会打起来,我们.....”

“你还不明白吗?那位司马相公像条疯狗一样,要将新党的所有政策都掀翻,朝廷的风向变了,新党没能挡住我姑姑的死,朱家也好,陆纯直也罢,他们都不是新党能撼动的了。”

白墨存试图利用新党与旧党相争,在自己被拉出去打官司的时候,丢出旧党栽赃诬陷的证据,要利用新党打压陆纯直,以此为那些士卒恢复名誉。

可如今看,只怕新党自身难保。

焦大夫觉得不会,“我们还有备用计划。”

他想了想,将谋算权知府与寇推官的计划告知。

柳依尘却摇头:“我们必须更改计划。”

“你要如何改?”

牢房的门被打开,朱长岁抬脚进去,看见神情自若的白墨存,忍不住讥讽起来。“你倒是镇定。”

白墨存将书放下,再不装瞎子,“你没上过战场,不然就会知道,慌乱恐惧是没什么用的。”

朱长岁被噎了一下,上前两步,站到他眼前。“陈姑死了。”

白墨存这才微微变了神色,“你杀的?”

“司马相公回来,他下令判的斩立决,陈姑在狱中自戕而亡。如今旧党得势,你复仇的计划,注定失败了。”

白墨存顿了顿,忽而轻笑。“从我被你识破抓进来,不就失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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