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95)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北境和龙清宁都是捎带的。

任何在她心里边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他都会剔干净。

阿勒不是好人。

他一直在给龙可羡传达这层意思,就是不想龙可羡对他抱有太纯洁的期待,一直拥有,和失去之后蓄意谋划,这两者天差地别,阿勒是实打实被推开过的人,他对“复得”的执着令人害怕。

这个局早就失控了,从龙可羡失忆那刻起就走向了歧途,不可回转。

马车驶入黑暗里,十里繁华都抛在身后,身边静极了,只有纷沓的马蹄声。

龙可羡难以招架,她指节绷得发白,整个人大汗淋漓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么可怜,连哼声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搔着阿勒。

阿勒的注视好似藤蔓,绑住了龙可羡的嘴唇,让她说不出话,他肆无忌惮地逡巡着龙可羡,腹中时刻都在叫嚣着饥饿,他如此贪婪,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龙可羡里里外外,每一处,都是他的。

鼻尖沿着龙可羡的脸部轮廓游走,两个人都衣冠楚楚。他们抱得很紧,连风都找不到缝隙,布料的重叠处,阿勒在缓速推进。

龙可羡察觉到阿勒的状态不同寻常,他比往常更能折腾,也比往常更具耐心,在她这儿烫出了无数的汗,她挨不住,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马车经过了山坳,车轮咯哒响,每一次踏在碎石上都会引发震颤。

因为这条路太难走,狭小,加上秋夜清寒,浸了湿雾,路也闷软湿润,不像青石板,马蹄踏上去就要下陷。

好不容易闯出了豁口,还是可怜巴巴地吞吐着暗夜,夜太沉了,风也疾,赶路时需要擦亮眼睛,幸而有风灯悬挂在马车外边,却随着马蹄颠得不像样子。

龙可羡不止一次磕到角落里,肩膀手肘磕到了车壁,再被捞起来,安置妥当,阿勒一本正经地把她固定好。

“还要扶吗?”

龙可羡羞耻地抓乱了他的衣裳。

狂风骤雨临袭四方天地,雨歇之后,两人都被打湿了全身,阿勒的亲吻变得温柔缱绻,他来到龙可羡耳后,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不妙,他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141章 捧杀

这点味道盘桓不去, 像上好的香料近距离点燃,以温度和初逸的香味熏染过,不浓, 凑近了才闻得出。

翌日阿勒早起, 眯眼看着天边高悬的酷蓝, 侍女正在耳房煨着汤, 他打门边过,走出两步又折回来。

“你们少君近日熏什么香?”

侍女搁下汤勺, 疑惑道:“少君不熏香。”

“用的仍是应州墨吗?”

“是,”侍女道,“纸墨都是应州出的。”

阿勒淡声应了:“她睡得迟,等巳时末,港口的消息传回来再进屋侍候。”

秋末的风很轻, 把空阔的校场抚得平顺,营地里空了大半, 两营八千士兵昨夜就整装肃列调往港口, 今晨只有两队在演兵。

侍女进屋时, 龙可羡刚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困得东倒西歪,赤着脚, 搭着件不合身的寝衣,在屋里飘来飘去。

满地尽是衣裳, 撕得扯得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侍女没作声,把饭食摆上了桌才说:“少君,皇商船队已出港了。”

龙可羡坐在妆台前出神:“顺利吗?”

侍女一一报来:“有条船的掌舵人出了岔子, 扬帆时港口外堵满了瞧热闹的百姓,险些堵出祸事, 幸而有尤副将压阵,总体有惊无险。”

龙可羡想起一事:“北境有信来吗?”

“昨儿夜里来的,放在您书房里,说是战时忙乱,顾不上那些细的,您在族地里住的那院子也烧毁了,故而寻不到多少旧物件儿。”

龙可羡闷闷道:“知道了,让他们继续找,年后我会回趟北境。”

“是。”

头发滑动在肩颈,龙可羡忽然察觉到异样,对着镜子拨开发丝,侧点儿头去瞧。

“少君?!”侍女由惊愕到羞臊,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多看。

铜镜昏黄,里边盛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从右耳耳后那块软骨,延伸往颈侧的皮肤都盖满了牙印,一环扣一环,有些咬得太重,仿佛叼着那块儿反复咂吮,一遍遍地欲往肚子里吞似的。

红是其次,都已经泛肿了,手指头擦过去辣辣的。

玉白耳垂滴红珠,龙可羡故作镇定:“没有什么,马车上撞的。”

***

银狐毛围领的披风、簇金绒的褙子,能遮脖子的衣裳挨个换着穿了七日,初冬的朔风迎面啸来,第二拨船只出港了。

从港口到城街,从天明到天黑,歌舞百戏,锣鼓金腰,嘈嘈切切地耍了场热闹。

“这排场,比皇商出海那会儿大多了,”尤副将站在阶下,弯腰敲着鞋底的沙,“打脸给谁看呢。”

哨兵今日当值,戴着顶绒帽站在风口处,不由拿手肘拱拱他:“你怎不去巡卫了?”

“巡什么,士族还缺咱们这点人?万大人调了守城军巡卫,防着咱们寻衅滋事呢,”尤副将嗤声,把靴子套上,“这鬼天气,过两日怕是要下雪了,少君可在?”

哨兵高兴地说:“在呢,方才和余姐盘点过冬军服的事儿,少君说是按规制重做的,和咱们北境的样式不一样,”他手舞足蹈地比划,“可威风!”

军服需求大,不能等落雪才置办,早三个月余蔚就联络好了商行,前两日才陆续送进营地,他揣度着少君的意思:“这两日,都是余蔚跟着?”

“是啊,”哨兵没心眼儿,“前日运送军服的车马入营,少君就点了她去办。”

余蔚因为募兵一事受罚,后来虽说将功补过,但少君迟迟没有召她回到身边随侍,尤副将心里边憋着这事儿,只是不敢过问少君,这类涉及人事任用的军务,提了容易成为结党营私的忌讳,今日总算松口气。

尤副将拍拍这傻小子:“少君是等着这件事儿呢。余蔚从军务上跌下去,少君便要让她从军务上再站起来,摆明不是点她侍候起居,是要重用的意思。”

余蔚出身士族,少逢家道中落,又不是正经北境旧臣,因此格外懂得四方周旋,在官商场里比尤副将这些军中汉子更加如鱼得水,但毛病也很突出,容易把官场那套人情世故用到军务里,这次募兵事件就是如此,士族的耳目如何安插进来的?套了几重人情,以下行上,糊弄过了余蔚而已。

从落魄潦倒的孤女,到籍籍无名的随侍,借着少君的威名撑起营地半边天,继而被提拔为三山军司御,余蔚这条路走得不容易,如果能在三山军司御这条路上打磨几年,往上还有再升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阶级跨越。

募兵事件正好是个坎儿,让余蔚从鲜花锦簇中警醒过来,这后手的复用更是巩固忠心的怀柔之策,经此一事,余蔚必定野望尽敛,安生了。

“嘿,”尤副将咂摸出味道来,摇着头笑笑,“少君能耐啊。”

航道复启,随着坎西港主港泊位渐空,被桅杆切割的蓝色天幕重新合拢,坎西城里这锅沸腾了数月的乱局平静下去,士族和骊王各取所需,各有妥协,达成了明面上的平和。

凛冬将至,冰面上平稳静谧,实则裂隙遍布,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冰面下也有四方而来的暗流在无声碰撞。

没想到,先失足的是万琛。

龙可羡坐在书桌后,桌上摞着满当当的账本,临近年关,她忙着把北境和坎西城的军营账目做个分割,日后南北双营各论收支,这账才不会乱。

这几日她夜夜枕着算盘睡,梦里都在清账,因此听到尤副将报的话还有点儿诧异。

“你说什么?”

“王都有消息,朝中任命下来,最终给万琛定的不是吏部侍郎,也没有兼领东阁大学士!”

天色已晚,窗格里盛着橘红色的云浪,倏忽一团白影扑簌簌掠过,龙可羡陡然回神,问:“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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