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独占状元郎+番外(128)

作者:岚曛 阅读记录

沈红蕖眼中一亮,面靥上浮现笑容:“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只是借阅。看完了自当是如数奉还给大人的。”

他注视着她,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还有那艳若桃花的笑容,和记忆中的上官晴滟逐渐重叠在一起。

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此刻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宠溺说道:“自然是真的。”

“那红蕖就谢过颜大人了。”

他猛地醒悟,是了,面前这女子,不是晴滟,而是她的女儿,沈红蕖。

……

今日散了早朝,他去见了一个人,上官太后。

在翠微山脚下的冷香亭中,他质问上官太后,沈红蕖到底是谁?

上官太后笑了笑,落下一枚白子:“那孩子出落的那般模样,你何需再问。”

他沉默不言,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几个月前,他从上官太后口中听闻晴滟和大哥还生下一个女儿后,他便立刻着人调查此事。

当年正是兵荒马乱之际,想来大哥沈承影为了避免晴滟怀孕生子的消息传入北金国耳中,便将此事极力掩藏了下来。时隔多年,他再去探查,当年知情的人都在金兵围城时死绝了,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过,倒是有一些收获。

燕州有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妪,当初在镇国将军府的厨房中做过仆妇,据她所说,在金兵围城之际,她负责晴滟的饮食,除了做汤水之外,还为她煎熬过药。那老妪虽不懂得医理,也不认得字,年轻时却当过几年稳婆。但据她所说,她煎的那些药汤为生化汤,是女子生产后,补血止血、调养身体的产后良方。

如此说来,当年金兵围城之际,晴滟怀孕生子,倒非是空穴来风。

仅凭一个老妪之言,自然是不可信的。若要查清此事来龙去脉,需得找到柳姑姑。

这柳姑姑是晴滟母亲的陪嫁丫鬟,从小看着晴滟长大,忠心耿耿,最得晴滟信赖。若晴滟怀有身孕,这柳姑姑必定知道内情。然而,柳姑姑就如人间蒸发一般,这么多年过去,恐怕早就身亡了。

此事还有一个疑团,既然晴滟已经怀孕生子,初为人母,舐犊情深,她为何还要和大哥一起跳下燕州城楼,弃幼子于不顾?

“阿离,我既认定了他,我一生一世都会追随他,生,我是他的妻。死,我和他共赴黄泉。”

他突然回想起那一日,晴滟对他说的话。

他得知后她和沈承影的事情后,愤怒,悲痛,不敢相信,冒着滂沱大雨守在她门外,只求见她一面。

直到半夜,她才一袭青衣走了出来,撑着一把油纸伞,决绝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起先,他只当她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才如此说。

如今想来,她当真做到了和大哥死生相随。

他心中泛起了苦涩,可笑可怜的人却是自己。

“我得到的消息,柳姑姑死在了金陵,那孩子也在金陵长大,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上官太后忽然说道。

他默然无语。

“晴滟她……她是把孩子托付给了你,而不是我这个嫡亲姐姐。”上官太后平静地说道,只是执黑子对弈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颜巽离心中一惊,仔细回想,幡然醒悟。

当年,本朝内忧外患之际,先皇听取了林若晦之言,弃燕州,保金陵,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在了平定黄巾贼之乱上。

他是苍梧子弟,同在南下的行伍之中。大哥和晴滟自然以为他在金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晋岭融氏,出兵抗击金国,秘密领了精兵强将,一路向北,朝北金国的粮草驻扎地突袭。

晴滟让柳姑姑带着幼子前往金陵找自己,却不知他早已离开金陵,这才扑了个空。

当年盗贼猖獗,流寇成患,柳姑姑一行人恐怕是在投靠自己的途中便遭遇了歹人,只留下了幼子,交由他人抚养。如今算来,已有一十五年。

时间,地点,都对的上,和沈红蕖口中所说的也能对得上。

无需再问,沈红蕖就是晴滟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

晴滟死后,他的心,原本是一座死寂的山。

此时此刻,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颗种子,落在这座死山上,生了根,发了芽。

……

“颜大人可曾用过膳了吗?”

沈红蕖见颜巽离有些出神,出声问道。

“未曾。”

“颜大人不如先去用膳,吃饱了再来审我?”

他看着带着几分淘气的她,顿了一顿,“也好。来人,传一桌晚膳。”

她慌忙道:“那个……大人,我吃过了,想来王妃还在等你呢。”

他并不起身:“无妨,我就在这吃,边吃边问,也省些时间。”

沈红蕖无奈,只得陪着颜巽离用了晚膳。

出乎意料的是,颜巽离的晚膳很是简单,不过四个荤菜,两个素菜,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以他尊贵的身份,实在有些寒酸。

“以前有个人给我说过,若是每日吃的太好,沉溺于口腹之欲中,便会消弭了斗志。”

颜巽离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开口说道。

她有几分好奇:“那这人一定很有本事吧?”

“嗯,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敬佩的人,我喊他叫做大哥。”他为她挟了一块肉。

沈红蕖心头一颤,是她的父亲,沈承影!

“你大哥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低下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打不过的人。”颜巽离爽朗地一笑,“骑射,剑术,排兵布阵,乃至吟诗作对,样样我都比不过他。他本可以为官做宰,受尽天下的敬仰,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就如闲云野鹤一般,只想过自己畅快肆意的人生。”

沈红蕖一时之间听呆了,她只有在说书人嘴中听说过父亲沈承影的事情,可那都是不作数的,说什么她父亲是天神下凡,会撒豆成兵,想来那些说书人也没见过她父亲,只是把诸葛孔明的故事安在他身上罢了。

她还是头一次听见父亲生前好友说父亲如何,心中极欢喜,也极激动,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向往敬仰之情。

“只不过,我胜过他一点。”颜巽离放下碗筷,“我比他活得长。”

沈红蕖眼圈一下子红了,忙低下头不语。

颜巽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明了。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

可她为什么不说,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好了,也和我说说你吧。”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神一黯,语气带着几分自责:“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沈红蕖依旧低着头,自嘲一笑:“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些无聊小事,何苦耽搁大人时间。”

“你的事,无论大小,我都想知道。”

“夜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轻轻扣着茶盏,耐心地说道。

她长舒一口气,悠悠道来:“我养娘叫做李素珍,我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待我极好,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只是她因操劳过甚,年纪轻轻就死了。后来,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的养父陈老五就将我卖入了女儿河的楚云阁,从此以后——”

她大致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她和陆霁、五姥姥还有虾子巷发生的事情。

讲完这些事,夜已深了。

茶碗里的茶,也已凉了。

他沉默片刻,注视着她忽然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沈红蕖眼中微光一闪,笑了笑,“被卖入女儿河的女孩子,有两成一年里就死了的,再有三成是五年内死了的,剩下的一半,要么是被卖了,要么是在女儿河苟延残喘,整日接客的。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世道中能活下来的已是天大的福气,何谈委屈不委屈的。”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若说我委屈,那些死不瞑目的人们,又该向何处伸冤诉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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