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倒不生气，只是心中诧异，原来人类是如此执拗的一种生物么？

“人类，你的意志值得嘉许。”低沉的龙语自尤金嘴中倾泻而出，他用尾巴尖圈起幼崽，放至前爪，随后拎起幼崽询问：“你想要什么？”

小乔尼自然听不懂尤金的话，但是被抓起到空中后，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肥嘟嘟的身子不停往前扭，指着巨龙的脊背处咿呀叫唤。

“原来如此，如你所愿。”

尤金似乎意会，将幼崽放至背上，又瞬发了一个防风魔法到背上，确认幼崽不会在飞行中滚下去后，魔龙张开双翼，向山腰处某道裂隙中飞去。

黑雾山脉常年黑雾笼罩，源头就在于山脉深处有一道深渊裂隙，即使已经用魔法阵封印出口，依旧经常有魔物被人类灵魂的香气引诱，突破封印爬上来，试图入侵到人类世界饱餐一顿。

而这些魔物，是黑魔龙一族最爱的口粮，尤金就是偶然发现这道深渊裂隙后，才将领地定在黑雾山脉。

此时，裂隙出口处已经有几只魔物聚集了，它们生得奇形怪状，五官扭曲，瘦长的身条耷拉在地上，有的魔物嘴角流出绿色的涎液，滴在地上立即腐蚀出一个黑洞。

魔物们在附近打着转，却总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被传送回裂隙出口，这是因为尤金在此设置了一个领域。

尤金将幼崽放到一个树墩上，随即展翅俯冲至领域内，随着低沉的龙语法咒响起，一道黑色龙卷风凭空出现，将所有魔物卷到一起，尤金张嘴吐出一道龙息，黑色魔火铺天盖地喷泄而出，灼灼高温将空气都烧到扭曲，魔物们在烈焰中化为点点灰烬，只余幽蓝色的灵魂之火闪烁在空中。

尤金对着这些灵魂之火微微吸气，幽蓝色的光芒如鱼跃般涌入他嘴中，他满足地眯起眼回味了一瞬，唔，有点像喝了一口微微辛辣的暖汤，这次的魔物味道不错嘛。

“哇啊！”幼崽清脆稚嫩的声音吸引了尤金的注意，他悠然地懒懒甩着尾巴，走到小乔尼趴着的树墩前。

幼崽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星星的形状，一闪一闪地盯着魔龙。

这充满崇拜向往意味的眼神一下就取悦到了尤金，如果现在是人形，他脸上约莫会露出满意的微笑。

“小家伙，你很有眼光。”

尤金再次肯定乔尼，他将小乔尼放到宽阔的龙背上，并没有着急回巢穴，而是缓缓飞在空中，在云彩中穿行，时不时俯冲下来，掠过如碧玉般的湖水，在林间小鹿上空跃过……幽静的山林中一阵鸡飞狗跳。

但毫无疑问，薄雾笼罩下的森林是如此静美，林间蹦跳追逐的动物是如此生机盎然，这一切都在小乔尼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看着山、看着水、看着天空、看着森林，眼睛一点点睁大，在他还不懂什么是美的年纪，自然之美与趣已经镌刻在他脑海中。

这或许会影响他此后人生的很多选择，但现在……谁管那么多呢？此刻开心就好！

这一人一龙玩得痛快，直到幼崽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尤金这时才想起，人类幼崽一天需要进食多餐。

尤金带着幼崽飞落下来，看着乔尼被吹得红通通的脸，以及鼻下缓缓流下的透明液体，莫名有些心虚。

他赶紧向幼崽释放了一个祝福魔法，不过黑魔龙的祝福魔法水平嘛……只能说聊以自。慰。

等他们回到巢穴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乔妮如门神一般黑着脸立在洞窟口，她早上打扮得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幼崽，回来时，发丝凌乱，裙子上沾满了落叶草根碎屑，一见面，还华丽丽地打了个喷嚏。

呵。

一上午积蓄的担忧顷刻间转化为怒火，在怒气的加持下，乔妮短暂地抛却了对魔龙的恐惧，她沉默地伸出手，接过笑眯眯的小崽子，抬起手对着他脏兮兮的屁股墩就是一巴掌。

乔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扭头盯着这个一贯温柔的女人，“啊——啊——！”

“啊什么？怎么，你觉得自己不该被打？”

“啊——呜呜——”起初幼崽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迟缓的感受到那股疼痛，眼泪顿时蓄满眼眶。

“啪、啪——”又是清脆的两巴掌。

小乔尼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般使劲挣扎着，这自然无济于事，他仍旧被牢牢按在腿上，结结实实被揍了一顿屁股。

这着实是小乔尼第一次接受来自长辈的“鞭笞”，他委屈的哭声，由小变大，抽抽搭搭不停歇，直到嗓子哑了，才断断续续停下来。

尤金向来是最不耐烦听这样的哭闹声，在龙岛上，看到龙崽子他一向远远避开，原因就在于此。

不过这次，他却莫名停驻下来，一双龙眼微眯着，视线不自觉瞟向抽泣的幼崽。

不就是人类小崽子被揍屁股么，有什么好看的？

好怪，再看一眼。

不知不觉，尤金就看完了全程，甚至用留影石将全过程录了下来。

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做出留影这一行为，但总觉得自己干了件漂亮事呢！

又是美好的一天呀。

第3章

关于美貌

小乔尼说话得早，9、10月大的时候，已经能蹦跶出两个词语，到1岁出头，已经能说一些短句了，行动方式也由爬行进化成小迈步摇摇晃晃走路。

在幼崽发出第一声咿呀时，乔妮便开始教他喊“姑姑”，不过成效显然不如人意，因为幼崽蹦出的第一个有含义的词，既不是“姑姑”，也不是“乔妮”，而是……“龙龙”？

乔妮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她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教过幼崽“龙”这个单词，答案是没有。她仅仅只是在被呼唤时，当着幼崽的面称呼过“魔龙大人”。

没想到幼崽不仅理解了，还记住了。

他或许确实天赋异禀，不过这天赋实在是点在了令人生气的地方。

乔妮黑着脸把往洞口方向爬幼崽逮回来，咬牙道：“乔尼，叫姑姑，姑——姑——。”

“姑？”小乔尼歪着头咕哝了一声，轻易抹平了乔妮的怒气，这小家伙其实早就学会叫姑姑了，却故意坏心眼憋着。

听到幼崽用稚嫩的嗓音第一次叫自己，那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好像再一次跟世界、跟人类、跟家人产生了联系，跟眼前这个弱小的生命，产生了更深一层的关联，那是责任与爱。

或许这就是幼崽的魅力吧。

此后，乔妮教养幼崽更加用心起来，她有意识地引导幼崽进行早教学习，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偶尔顽皮的小崽子，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加聪颖。

不知为何，跟婴儿时期的安安静静不同，会走路后的幼崽空前的活泼好动起来，他很喜欢沿着魔龙的巢穴走一遍，每天干早饭前，他跟个忙碌的小企鹅一样，摇摆着从巢穴这头晃到那头，四四方方都走上一遍，看上一遍，才安心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开始进食。

这巡查的劲头，竟比魔龙巡视领地还勤快。

而除此之外，幼崽最喜欢的活动就是跟着魔龙转悠，魔龙不动时，他就努力往魔龙身上爬，虽然后者极少成功就是了。

是的，乔妮终于发现了，幼崽异常喜欢恐怖的魔龙大人，而魔龙大人对于幼崽的靠近……居然没有表现出排斥？

魔龙的想法乔妮无从揣测，但她真的感到很奇怪，怎么一个人类幼儿，那么喜欢跟在魔龙屁股后面走呢？那样巨大的体型差，不觉得惧怕吗？

有次，她还认真询问过小乔尼：“为什么那么喜欢魔龙大人？”

幼崽竟然歪着头思考了好久，笑眯眯地回答：“龙龙，好看！”

乔妮哑然无语。

竟是个审美迥异常人的崽子。

一到中午时分，小乔尼就准时蹲守在巢穴入口，翘首以盼地望着洞口外的天空，这是魔龙捕猎归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