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80)

作者:明灵不顾 阅读记录

云卿安淡淡地应了声,收回了思绪而并无多少意外之色,说:“现在呢,人走了没?”

“坚决不肯走,这会儿还在伸长了脖子候着,督主您看……”岑衍征询道。

“那便再让她等上几柱香,本督用膳沐濯过后方来。”云卿安的语气是不容置疑。

都不是些善茬,与之相对则留不得半分薄面。

——

凤仪华殿,妆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兽形香炉,吐出的缕缕青烟散发的是淡淡檀香。

“皇后娘娘,奴婢可是将这送上来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挑了一遍,麝香、牛膝、槐花、干姜这些不宜之物断是进不来,娘娘放心就是。”婢女殷勤地对龚芜道,心存的是讨赏之意。

谁可都知道龚皇后自从有了喜,她的行为态度皆是变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因着有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的讲究,这一来,修身养性有所收敛,龚芜心情一好,连带着对下人都和气了不少。

“本宫知晓,退下吧。”龚芜只顾低头摆弄着一盆绿芷兰,在叶根处落剪极不合适地将之截断了,不像平日里的打理倒像是泄愤。

本不宜用剪,可如今偏偏就拿来用上了。

那婢女听着龚芜这郁郁的语气微怔了一瞬,心里直打鼓,这位主子怎么像是不高兴了。

“本宫的话你是听不见?”龚芜冷眼扫过她,极为不耐烦。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听见了。”她忙福身施礼,有心想要挽补便灵机一动转而道,“奴婢新学了《诫子经》受益良多,知晓阴晦日月食、大雾大旱之弊端,地利人和之优劣,可为娘娘令瞽诵诗,道正事……”

孕为大事,育化为重,故而近日来凤仪宫多请良言问学。

本是借机投好之举,可谁知龚芜这回也不知道被触了哪片逆鳞,竟是彻底失了态,她腾地站起来扔了剪刀,又将其余零碎的东西统统都砸到那婢女身上,嘶声大骂起来:“给本宫滚,滚出去!你个贱婢,活该被撕烂嘴……”

“娘娘饶命,奴婢有错,还请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再也不敢了!”

“娘娘息怒,凤体为重。”外边的嬷嬷被惊得都匆匆推门进来,诚惶诚恐。

好不容易被劝停了下来,龚芜的面上恼意未消仍挂着冷笑,极力平了平急喘,指着人骂道:“凑什么热闹,本宫用得着你们指手画脚?你、你还有你,少在本宫面前碍眼,自己找个见不得光的地把自己埋起来!都出去,本宫的笑话也是你们可以看的?”

在场的宫人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哆嗦着要退去。

“站住!”龚芜突然高声道,眸中划过一丝不自然,“把尚容给本宫叫过来,好好谈谈。”

“是,奴婢遵命。”

不过一息时间,刚从东厂回来的尚容女官经通传后急急入内时,龚芜已经在表面上恢复了平静,正倚靠在贵妃榻上闭眼假寐,听闻人至声音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问:“怎的去了这般久才回,若不是本宫对你信得过,还当你是流连忘返忘了正事了。”

“回禀娘娘,本官对娘娘吩咐的事自是尽心竭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行了,本宫只要结果。那帮死太监应下了没有?”龚芜直入正题。

尚容女官的额上已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她不动声色地退远了几步,低头斟酌着开口道:“送过去的礼是一件不落地被收下了,但是……”

“怎么,你倒是给本宫说啊。”龚芜微掀眼帘,压抑的怒火翻涌却已难以发作,大起大落分明让她身心俱是疲惫不堪。

因天子纵,损耗精元而致子嗣艰难,太后又多番施压,心切而难求,好不容易得以成竟是到头来一场虚无。

——“娘娘除了虚疲劳累以外,可有在黎明时出现幻觉,双眼滞涩?可还……”

症状皆能一一对上。

——“经此多量,娘娘实为脾疾之症,误食奇物而致假孕之象。自知一步错步步错,良心受谴故不敢再多加隐瞒。罪臣之过失,惶恐不安故自辞去院判一职,愿求责罚!”

周院判好歹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竟能出这么大的差错,龚芜听了简直快要气疯,连牙都差点没一口咬碎。

前不说,晚不说,偏在这个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元璟帝已昭告天下,龚太后也总算是对她另眼相待。若是事情被揭开,失了圣心不说,欺君罔上的罪名一旦被扣下来何其事大。龚芜可丢不起这个脸,更不想在六宫、亲族面前抬不起头来。

迫不得已只能先将此事压下,而后边陆陆续续前来给她请脉的大夫都被她找各种由头打发了。她状若无事,打定主意就先这么瞒下去,可谁知那群阴魂不散的死太监不知从哪里窥探到了不寻常,竟然敢胆大包天地讹诈上她来了。

尚容女官“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面色发白,颤声说:“云督、云督要您亲自前去道歉,还有……还有其他的条件要谈,他说区区薄礼诚意不够!”

“放肆!诚意?本宫何须看何人脸色,区区阉奴也配同本宫谈条件?咳咳……”龚芜重重地咳嗽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面上青白交加。

她打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般威胁。金玉其外,也不过是各得其忧。

“娘娘息怒!此一时彼一时,秋后算账不愁出不了这口恶气,还请三思!”

闻言,龚芜忽而笑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用手重重地抓着尚容女官的肩膀不放,以此来发泄。良久,她才叹息一般地道:“你说得对,不怕报复不了,本宫记下了,就看他们能嚣张得过几时?”

暂妥协,求保全。

(本章完)

第60章 天欲晓(二) 性张行劣,难配。

寿康宫。

“陈容,你进来,扶哀家到外边走走清清邪气,哀家甚难安。”寝殿的珠玉帘帐后,龚绰半支起身,轻唤道。

没了那人前的威仪,现在的她只是顶着一张略显憔悴的无妆素容,银丝根根分明。

“太后娘娘,奴在,只是外边风冷。”陈嬷嬷依言进来,身上裹挟了霜寒。

“无妨,哀家还受得住。”

龚绰却是坚持,陈嬷嬷也只得妥协,连忙过来替她披上外袍。

“这宫里头待得是越发的闷了,还容易心绪不宁的,哀家当真是倦。”

“太后仁德忧民,日多思而夜难寐。可还要再添引几条红鲤解解闷?”陈嬷嬷扶着人起身,提议道。

“罢了罢了,那些个有灵性的小东西还是留在溪流河川的好,若是到了哀家这里,只怕又是得白眼一翻,平白造孽。”龚绰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其余的不必提,改日得空不如陪哀家去一趟寂照寺,许久未去上香诵经,恐被怪罪缺少诚心了。”

陈嬷嬷敛眸应声,陪着龚绰缓步而行。

只是,该从哪方面让步?

陈嬷嬷顿时不敢再接话了,所幸现下并无旁人能听见。

“阿芜将为人母矣,总算是本分消停了,少来请安。”龚绰说,“皇上这些个日子倒是常来同哀家说话。”

“东厂的缇骑也太有恃无恐了一些……”陈嬷嬷愤然。

景榆林场。

陈嬷嬷知晓她的忧虑为何,劝慰道:“娘娘倒也不必过多担忧,兴许即日便可化险为夷,龚辅定能妥善处之。”

空庭边角的地板之下是一方洞口,洞盖被揭,那混着泥浆的雪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这不过是极为普通的一处地窖,只是如今藏了重物。

既已居安,自是少扰。

“娘娘是个有福气的,陛下孝敬您也是理所应当。”陈嬷嬷道。

蹊跷得很,恐有内异。

久虔刚从这下边爬上来,面色严肃异常,看着等在边上的司马厝而未回话。

“不好说。”龚绰摇头,“对方既是有备而来,明摆着就存了针对之意,不达到目的断不会轻易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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