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春风一度后(57)

作者:晓月残 阅读记录

高密度的至纯灵气所凝成的灵剑,只一支便可劈山碎石。而此时,万剑齐发!

在剑尖接触到灵幕的一瞬间,淡青色的屏障便迸裂出无数蛛纹,然后在下一瞬间,迸裂、弥散。

白玉衡早有应对——早在玄明喊出“剑雨”之时,白玉衡便撤出右手转向明逍,为还在念咒解禁的明逍套了一个“罩中罩”,并以自身为媒,将原本罩住二人的灵幕所汇聚的灵气向保护明逍的单人灵幕迅速转移。

是以,原本的灵幕屏障才一击即碎。

而将所有灵息用以保护明逍的白玉衡,则以毫无防御的肉身被不计其数的灵剑狠狠贯穿。只是无数泛金的青芒汇聚成耀眼亮光,并看不见白玉衡到底伤势如何。

而单独保护明逍的灵幕亦未能支撑更久,不过须臾,便在不计其数的灵剑威力下崩碎成齑。

但这短暂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只见原本自四面八方射向二人的灵剑在空中一滞,继而加速飞向明逍,却未能伤到明逍分毫,只是全部没入他的身体,凝成一团亮光,而后消失。

转瞬,伴着黑雾的暗色红光自明逍周身炸裂,数万魔息凝成的魔剑自明逍体内飞出,沿着原本灵剑的轨迹,向着将二人团团围住的天机阁神兵疾射而去!

众多神族为眼前剧变所惊,避之不及,纷纷中剑,一个个似被射中的飞鸟坠落在地,一时间哀鸿遍野。

明逍双目如炬,于众神族中迅速锁定玄明,百丈之遥,几乎瞬移而至!不想却有许多神族如死士般冲过来挡在玄明身前。

不过对于解灵后力量暴涨的明逍而言,解决一个神族就如同之前解决一个人族修士,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玄明一边在众神族的拼死护卫下飞速后退,一边高声命令:“速速诛灭白玉衡!”

几鞭抽碎十数人盾的明逍身形一滞,看看近在眼前的玄明,再回头看看被自己丢在身后的血人,咬碎了一口银牙,终是放弃玄明,转身一记魔息远攻,先行轰飞欲取白玉衡性命的数十神族,而后飞掠回白玉衡身边,为其挡去源源不断的攻击。

明逍望望玄明逃离的方向,再垂眸看看脚边的血人,又抬眼去看奉命留下诛灭他二人的诸多神族。

【你我尽皆凡人,如何有权裁决他人生死?】

【尤其你现在身负异能,若是平日里不对自己多加约束,极易堕入以自身喜恶定夺他人生死的邪道。】

【明逍,你我皆为凡人,有权反抗命运不公,但无权裁决他人生死。这是你教会我的。】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方能驾驭。】

唇角微陷,勾起一丝苦涩弧度。

“其实天机阁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灭世灾星’。”

“自十四年前那场天灾,我的内心,便全是杀戮。”

音落,滂沱魔息自明逍体内轰然炸裂,如一只只饿极了的地狱恶鬼,四处游荡着疯狂猎食。

奉命留下的神族本就被解灵后强悍得不似此界中人的明逍吓破了胆,此时又见如此凶悍、如有灵智般会自行觅食的魔息,被其追上全无生还可能,腿脚还麻利的全部落荒而逃,此前被魔剑雨所伤行动不便的,则在阵阵痛苦哀嚎中,成了魔息的腹中餐。

秦玉臻已被明逍先前为护白玉衡、放弃追击玄明时的回身一击打成重伤,却仍贼心不死,撑着剑爬起来,想要杀死白玉衡给自己拉个垫背的。

明逍并不知晓秦玉臻与白玉衡之间的恩怨,甚至在如墨夜色中,他根本看不见对方就是先前八名神族中领头的那个。他只是感应到居然还有神族胆敢接近自己,便朝着秦玉臻的方向抬手一指——

一道魔息箭矢般贯穿秦玉臻的天灵盖,秦玉臻身形一僵,便大睁着双眼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手臂尚未放下,明逍猛然感觉自己脚腕被一只无力的手覆上。

他放眼望望四野已全无战斗能力、只是被魔息纠缠着哀嚎的众神,未再理会,弯身蹲下,擎起一束魔焰,照亮脚边的血人。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明逍伸出手,想抚上那人在幽蓝魔焰下愈发苍白虚弱的脸,却又不知何种心绪作祟,终是没能再探前半分,只是虚停在半空。

话语卡在喉间,亦是张不开口。

却闻得那人气若游丝、满怀关切地问他:“……逍,你……事……”

明逍知道,白玉衡说的是,“明逍,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突然想哭。

见明逍不应,抓着明逍脚腕的手指多了几分力,玉色眼瞳中的神情也更为急切,“你……好……?”

你还好吗?

明逍终于摸上那张微凉面颊,低声应:“我没事。我很好。……你……”

他想问,你呢?

可是有什么好问的呢?白玉衡怎样,不是一目了然?

也就是神族圣子,便是肉身,总也比凡人强健许多。

否则,已然是……尸骨无存。

白玉衡也没给明逍问的机会。

在明逍说完“我很好”后,白玉衡眼中的急切变为欣然,握着明逍脚腕的手也再没了力气,拼命扬起的头,“咚”地,就砸回了地面。

明逍轻触白玉衡面颊的手,就那样空落落地悬在半空……

-

不知过了多久,尸体般瘫在石台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口申口今。石像般杵在一旁的明逍猛然回神,急忙俯身贴近,语气万分急切:“白玉衡?”

对方唇瓣翕动,似是在说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明逍问了一遍,又附耳过去,隐约听到“娘”、“冷”。

明逍踟蹰片刻,解下外袍盖到白玉衡身上。动作间不经意触碰到对方湿冷的手,明逍又瞬移开去,从神族尸身上扒了好几件锦袍,抱回来一股脑盖在白玉衡身上。而后又捏着对方拇指和食指间的合谷穴,缓缓注入灵息,试图为其暖身。

奈何重伤之下的白玉衡筋脉淤塞,灵息根本无法通畅周转。

明逍将人拉起,摆成坐姿,尝试为其疏通经脉,却发现只是徒增白玉衡的苦痛。

方一收手,失去支撑的白玉衡便软绵绵地向后仰倒。

正坐在白玉衡身后的明逍迟疑一瞬,撑着对方肩膀的双手缓缓收力,让人顺势靠进自己怀中。

夏日衣物单薄,明逍又脱了外袍只剩中衣,转眼便被怀中人的一身血迹染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但让明逍更不舒服的,是对方的体温。

怎会这般凉?

印象中,分明是滚烫的……

烫得他想要逃离。

却怎么也逃不开。

这家伙那时的狠劲儿呢?

这双手臂,曾桎梏般地圈禁着他,怎么突然就这般绵软地垂着了?

“白玉衡?”

“白玉衡,你要死了吗?”

“我不是告诉你,你爱死就死,但别死在我眼前。”

“更别为了我死。”

明逍神色麻木地抱着怀中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你之前明明那么听我的,怎么这一次……却不肯听我。”

“你要是就这样死了,你要我怎么办呢?”明逍问得很轻,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嗯?……你说什么?”明逍闻得声响,急忙低下头,将耳朵贴近白玉衡唇边。

努力辨析片刻,终于听清两个关键字“娘”、“琴”。

“……我不是你娘。”明逍想抽出被白玉衡攥紧的手,甚至想把人丢一边儿去。

却终究没能狠下心。

还在听对方口申吟着说“冷”之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而后又伸长腿,勾了勾脚,勾过堆在一旁的行囊,勾到近处,抱着身前的白玉衡费力地探身,伸手拉过那一团被破布包裹的碎木。

天光熹微,眼前不再是一团墨色,已隐约可辨物。明逍一手抱着白玉衡,一手一条条抽开被乱剑刺成布条的素布,那柄被白玉衡无比珍视、一路来都倍加呵护的古琴,早已看不出琴的模样。若不是还挂着几根蜷曲的弦,观之不过一团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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