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枕山河+番外(20)

作者:予宓 阅读记录

只有主人,他给我们取名字,让我们去学堂,把我们每一个都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牲口。”

苏岫看见扶风眼里升起的星辰,因为他提到了白榆君,那个北陵唯一的星宿。

“主人给我名字的那天我就想好了,他叫我一声扶风,我就跪他一辈子,至死都跟着他。”

“我也一样。”老兵和小士兵几乎异口同声,言罢,他们又对视一眼,目光里燃着薪火相承的光芒。

北陵拥有最漫长的冬季,严寒和酷暑与那里的人相伴而生,似乎正因如此,他们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下跳动不息的心脏才会格外炽热,皮肉下奔腾不息的血液才会滚烫似火。

冬日漫长而难熬,两军明里暗里交锋过几次,情势愈渐危急,白榆君有意让军队退守五州,让出清致。

那夜,白榆君伏案倚坐,着一件浅色里衣,如墨般的长发半绾着,烛火将他笼着,眉目凝重。

“听闻我们要退军了?”苏岫问道。

“再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只会死伤更多的人。”白榆君扶额叹道。

“退军恐怕更是不易。”

苏岫轻抚着案上的地图,指腹沿着沂水一脉游走:“退军,就是将背后交给敌人。”

她眸光轻闪,片刻后又道:“或者你希望他们追上来。”

白榆君眼眸里映照着烛光,与苏岫目光交汇,却先行躲闪。

次日,北陵军选择夜间退兵,准备退至黔州,与那里的朴霄一军汇合。

不出所料,慎王果然派军追了上来,北陵军避无可避,最终被逼至沂水一带。

慎王就坐在不远处的行军轿撵之上,眼神仿佛在睥睨水边的一群蚂蚁,他们再也无路可走了。

沂水不受寒气所凝,常年流淌在清致四周,北陵人大多不通水性,就算有些人可以勉强渡河,但战马不能,而对于骑兵而言,丢弃战马,就等于失去生命。

慎王被人扶了下来,他已经年逾不惑,一早没了意气风发和鲜衣怒马,与朝廷的几次战争更是让他平添鬓角风霜。

遥想当年,他风华正茂之时与皇兄夺嫡,那时的他显然没有那些老谋深算,还有那朝堂之上的旧朝老臣,以苏氏为重,步步打压他。

他输了一次,上天却待他不薄,怀王起兵谋反,妖后拥立一个草包为帝,天下大乱,正是群雄逐鹿之时。

只要他吞掉北陵,杀了白榆君,乌桓人就会为他所用,到那时夺取京都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失了京都一次,就要用近十年来还,好在如今他终于熬过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慎王骤然高声吟道。

他声音越高,越是激昂士气,暗处生花旗便飘扬的越招摇。

已是黎明时分,最后一颗星宿终究还是要陨落。

而下一刻,慎王轿撵旁最高最大的旗帜倏地被射下,落地一声闷响,全军震荡。

苏岫藏在北陵军之中,手握弹弓,眼神阴鸷。

她因为愤怒而微颤的手臂忽地被握紧,她回眸一望,白榆君正低头看着她。

看着那面具后的双眸,苏岫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西楚霸王,你更不是挥剑自刎的虞姬。”

白榆君又指了指自己的黑马:“我的马更不是青白毛色的乌骓马。”

苏岫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好默默放下手里的弹弓。

两军相对,唯有交锋。

慎王却在击鼓前收到紧急军报,他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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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出自项羽《垓下歌》

第20章 锦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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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王先前占领的渔城遭到大规模偷袭,他本来已经派人去增援,最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援军竟然反了!

那个黄岱,竟在关键时候反水!

“王爷,黄岱现已荡平渔城,朝我们这边赶了,说不定…”情报兵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阵阵铁骑掠地之声,马儿嘶鸣响彻山谷。

苏岫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锦纹将军由远及近朝他们奔来,她望向那张少年面容,却觉得莫名熟悉。

直到他行近,苏岫才终于认出,竟是那夜暗中救下的少年。

“原来你叫黄岱!”苏岫笑着朝他招手。

黄岱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在马上朝她喊道:“我就说我会来见你的,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

跟在黄岱后面的另一位将军,是北陵军的朴霄,他面色冷峻,看上去就是少言寡语的人。

只见朴霄在狼王旗前下了马,向白榆君单膝跪地:“主人。”

白榆君扶他起来:“路上颠簸,你旧伤未愈,怎么还跟过来了?”

黄岱闻言,冷冷地撇了朴霄一眼:“不放心我呗。”

朴霄也向他飞去锋利的眼刀:“你少这样趾高气昂,不服我们下次再战。”

白榆君连忙打圆场:“你们俩别见面就掐架,真是难得见朴霄说这样多的话。”

黄岱和朴霄各冷哼一声,都扭过头不再言语。

苏岫也明白过来,看向白榆君:“所以你早知道黄岱要反水?”

白榆君点头:“你那么聪明,不是也猜到了。”

苏岫莫名心里有些不快,她才不要自己猜,她想让白榆君直接告诉她。

“好啊,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慎王盛怒,指着黄岱厉声道:“黄岱,我待你不薄,全军上下何人比你得提拔更快,得恩惠更多,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要倒向他狼王旗?”

黄岱冷笑:“你待我不薄?我自幼无依无靠,爹娘饿死,我来投军,而你的军队里到处是克扣军饷的蛀虫,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人冷眼,我想去找主帅评理,却差点被打死,我偷跑到你帐下,要跟你禀明此事,而你呢,美酒入喉,美人在怀,你那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多说无益,唯有击鼓,刀枪之下,方可泄愤。

暗处生花旗原本胜在人数和地势,可黄岱和朴霄一到,形势就扭转了。

慎王见败局已定,就先行备好了马匹,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

而黄岱也早就料到这一点,他与慎王相处之日不算短,实在了解这人的秉性。

都说擒贼先擒王,等到黄岱将万箭穿心的慎王带到两军阵前时,这场仗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冬日里金乌早早西沉,满地血迹蒸腾着热气,飘向惨淡的落日。

苏岫安顿好伤员,从帐内走出来,只见白榆君背影独立,手握长枪,斗篷残破,一身玄色轻铠沾满了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可苏岫却看得出来,随即走过去扶住他:“你受伤了是不是?快跟我过来。”

“白榆君。”黄岱忽然将他叫住:“我之前信上说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苏岫心下一沉,她看向白榆君。

只见白榆君将长枪一立,朗声回应:“当然记得。”

“那就请在场的将士都做个见证,末将不才,想与白榆君比试一番,若我输了,就乖乖归顺北陵军,绝无二心,若是我赢了…”

黄岱目光沉静凶狠,比狰狞的狼面更加可怖:“那就斗胆请白榆君让贤。”

苏岫倒吸一口气,她早料到这黄岱不会那么容易归降,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惦记起北陵圣主的位子。

白榆君的武力自是没什么可说的,那黄岱未必是敌手,可苏岫担心他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黄岱,你别冲着主人,先打得赢我再说。”朴霄上前一步,弯刀已然出鞘。

黄岱眼也没眨一下:“朴霄,兵法纵横之术我或许不如你,但是单打独斗你确定要跟我比?我的枪可不长眼。”

“朴霄,这是我跟黄岱的约定。”白榆君笑着,唇色苍白:“来吧,怎么比你说。”

黄岱尚未开言,又一刀锋落到眼前,扶风和姜统领挡到白榆君面前:“想跟我们主人比试,先过我们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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