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枕山河+番外(7)

作者:予宓 阅读记录

先帝贵为嫡长子,圣祖皇帝赐名如圭,又为三皇子赐名如璋,本是取自《诗经》中如圭如璋之意。

却适得其反,倒使得兄弟反目。

“白榆君,本王恭候您多时了!”

白榆君身着拙朴玄衣,腰缠软剑,长发高束,依旧是半遮着面,从容自若,宠辱不惊。

“久闻慎王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本君带了些薄礼前来相迎,还望王爷笑纳。”

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就扛了一只活羊上来,它的四肢被绑在木架子上,还在苦苦挣扎。

慎王脸色微变,却不改笑颜:“白榆君真是客气,这活羊是…”

没等他说完,白榆君就掏出软剑,将架上之羊一刀毙命,随后几刀尸解,剑法凌厉迅捷,毫不拖泥带水,落下的鲜血还未来得及变暗,他就已经收了剑。

白榆君桀然一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给宴席加道菜罢了。”

慎王的笑意依然凝固,盯着那泛着膻味的羊许久,终于干笑道:“哈哈,多谢白榆君盛情,请上座!”

待到主客落座后,婢女们先后端了酒菜上桌,白榆君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婢女身上,神色一顿,不动声色地起身:“美酒佳肴,难为慎王费心款待,来!本君替王爷斟酒。”

说着,他伸手去桌上的酒壶,却不慎打翻,壶内琼浆瞬间洒出,上酒的婢女诧异地抬眸,清秀的眉眼间藏不住的怒意,却与白榆君鹰隼般的目光撞个正着,她那怒火顷刻间偃旗息鼓,忙低下头收拾酒渍。

随后,白榆君略带歉意地笑笑:“诶呀,不小心把慎王的酒打翻了。”说着,他将自己桌上的酒壶拿了过来,给慎王面前的酒杯倒满。

那酒杯做工尤为精巧,表面金光闪闪,内里却是银质,琼浆入里,犹如月光映照湖面。

慎王连连摆手:“无妨无妨,白榆君快请坐,酒多的是,让她们再上一壶便是。”

琴声渐起,舞姬们款步走到舞池之中,舞姿逐渐婀娜。

慎王喝了几杯后,脸色微红:“白榆君啊,你是北陵王,但是这京城可不比北陵。”

白榆君眼眸微闪:“王爷此话怎讲?”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榆君想要京城这块地方,想要皇帝那个位置,单凭你狼王旗下的铁骑,是远远不够的。”

慎王拿着手里的玉筷子:“你看这玉著,单只不能夹起什么东西,只有两只方可取物。”说着,他夹起一块鱼肉塞到嘴里。

白榆君莞尔:“王爷所言极是,只是本君以为,这牛羊才总是结队,猛兽都是独行啊。”说罢,他停杯投著,向慎王作揖。

“本君不胜酒力,不便相陪,改日再聚,告辞。”

白榆君说完便拂袖而去,行至灯火阑珊之处,人烟渐稀,他蓦然停下脚步:“出来吧,跟我还藏着么。”

片刻,一棵大槐树后终于冒了个脑袋,婢女打扮,是苏岫。

苏岫耷拉着脑袋,走到白榆君面前,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在酒里下毒了?”

白榆君问,苏岫点头。

“你知不知道,慎王的杯子内壁是纯银所制,有毒无毒,他一试便知,你这是找死。”

白榆君语气平常,倒听不出来愠色,苏岫没说话,抬头盯着白榆君的眼眸,她目光灼灼,里面好像染着烧毁羽芳堂的火把。

她不过才十七岁,正当妙龄,长相也是符合年纪的稚嫩,可语气却像睚眦必报的野狼,如果宿敌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奋力撕咬,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想要人的命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白榆君稍微歪了歪头,语气柔和,他总是这样,像六月清风吹拂乌鸦的羽毛,散发腐烂的气息。

“那该如何?”

白榆君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随即喉咙间传出阵阵细碎的笑声。

不待苏岫恼火,白榆君便在她眉间点了点,转身轻笑道:“回去吧,之后再慢慢教你。”

次日,白榆君的帐内聚了些人,大多是他的心腹,气候乍暖还寒,一壶明前茶在炉上烤着,散着浅淡茗香。

几个人围着一簇炉火,也不拘什么主次宾客,更没有什么伺奉的小厮丫鬟,茶淡便自己添,觉得冷就自己挪窝,没什么规矩可言。

而在这随意氛围中谈论的话,却是处在杀伐之间,事关危急存亡。

白榆君轻呷一口面前的茶,好似谈论天气一般对苏岫开口:“你可知慎王背后有何势力?”

苏岫缩在距白榆君不远的暖塌上,她自幼便不喜饮茶,只觉得那味道又苦又涩,白榆君便给她讨了鲜甜的乳茶来,她捧着那茶盏,热气便蒸在脸上。

“王子皇孙本就财势雄厚,不然哪有那么大胆子起兵谋反,先帝乃圣祖皇帝嫡子,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妖后扶上来的一个庶子,慎王与先帝一奶同胞,必定自视尊贵。”

苏岫漫不经心地应着,她还在京城做千金小姐时,大字没识上几个,却爱听人讲前朝史书。

如今的太后实则是继后,并无子嗣,先皇后早逝,膝下育有三子,嫡长子顺位登基,另两个接连谋反。

大周天子向来是贤能者居之,先帝却懦弱无能,苏岫时常试想,若她生在帝王之家,成了那怀王或是慎王,恐怕也免不得要反上一反。

本是同根而生,如何甘居庸人之下?

白榆君唇角微扬,浅笑道:“你说的是前朝之事,如今天下大乱,你口中的妖后权倾朝野,你可知慎王在朝堂之上凭何斡旋?”

“他在宫中有暗线?”

“不错。”

白榆君起身斟茶,姜统领接道:“军医可知慎王座下一个很有名的幕僚,月折桂?”

苏岫点头:“略有耳闻。”

“月折桂其实就是当朝国舅,冯知谦。”

苏岫眉目一凝,冯知谦其人实在是如雷贯耳,他位列三公,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实权堪比宰相。

“冯知谦恣睢跋扈,扎根朝堂,联络百官,与慎王内外勾结,只要两人还狼狈为奸,朝廷大军便绝不可能将慎王一脉尽数剿灭。”

姜统领叹道:“这朝廷看上去一潭死水,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潮汹涌,太后和国舅两股势力相互厮杀,难分伯仲。”

炉火忽闪,在白榆君眸中明灭,他戏谑道:“军医博学,不知可否听过‘黄釉双龙’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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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云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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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典故?”

“前些年,恰逢晋州烧出来一批极好的黄釉瓷,颜色明丽,做工精巧,特选了几盏双龙纹高脚杯进贡,登时正逢冯国舅也在,不知是妖后授意还是皇帝自己的意思,总之他端坐龙椅之上脱口便道,‘娇黄娇黄,娇亡必黄’。”

苏岫明白皇帝这话便是借着瓷器暗喻冯知谦太过娇纵,于是问道:“那冯知谦说什么?”

白榆君笑意更甚:“他只是轻飘飘地走过去,把那御瓷砸个稀碎,撂下一句,‘一盏容不得双龙,想来陛下也见之不快,臣便替陛下动手。’”

苏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虽一早就知道这皇帝不过是名存实亡,却不想竟这般受辱。

想来这皇帝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是圣祖皇帝下江南时,脑子抽了风竟胡乱与一娼妓云雨了一番。

那娼妓也算有本事,怀胎十月竟诞下龙凤双胎,自己却难产而死,或许是出于愧疚,圣祖皇帝将两个孩子都接回了宫里,还赐了封号和爵位。

一个封为最不起眼的忻王,赐名星图,一个随意封了个公主,赐名星鹭。

太后也是打得好算盘,她自己膝下无子,出身如此卑贱的皇子才好受她辖制,做她的牵线木偶,任她摆布。

“白榆君知道得如此详细,恐怕在宫中也有暗线吧?”

苏岫这话试探得太过明显,姜统领和扶风均是一愣,想不到她竟会如此大胆发问,不由得替她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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