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17)

你怎么啦?”石洞里杳无人息,陈玄机心急如焚,还以为是上官天野受了重伤,赶忙三步并

作两步的走进里面搜索,这山洞虽然也颇幽深,但洞口大门已破,朝阳射进洞来,一切景物

都可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上官天野的影子!

云素素这一惊比适才更甚,喃喃说道:“他说过的,若不是他自己打出此洞,谁也请不

动他,就是埋骨荒山也决不受人怜悯!”陈玄机心头一动,抬头看时,但见四面石壁都画有

各种各样的击剑姿势与练功图式,以陈玄机这样的武功,看上去亦自觉得深奥难明。

即算上官天野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也绝对没有这等功力可以破门而出,那么,这两扇

门究竟是谁弄坏的?陈玄机怔了怔的看着壁上的图式,好像要从图式中参透什么,忽地问

道:“素素,你是怎么见着上官天野的,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话来?”

云素素道:“我自幼生长山中,除了父母之外,很少和生人见面,就是有时下去打猎,

足迹也不出周围五十里内,却不知怎的,自从那天见了你后,就好像你是我的亲人一般。”

陈玄机道:“奇怪,那咱们的心思竟是一样,那日我醒来之后,只瞧了你一眼,就觉得

你好像是我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妹子。”云素素粉脸微红,轻轻说道:“昨晚我喂了你的白

马,想起你来,跑到山上弹琴,你听得见么?”陈玄机道:“我就是被你的歌声引来的。原

来你对我的忆念深厚如斯,但愿从今之后,咱们永不再分开了。”

云素素轻掠云鬃,低眉一笑,避开了陈玄机的的目光,往下说道:“我一面弹琴,一面

想起你来。想起你要行刺我爹爹,我心中无限恐惧。我不是怕你伤害了他,我爹爹说的,你

若要和他打个平手,最少也还得十年。我是害怕,害怕我一向崇拜的爹爹,莫非真是个坏

人。我又害怕你日后碰见了他,若然我不在旁边,他就会杀了你,我又联想起这两天来看见

听见的一些事情,我爹爹做的都好像出乎常理之外,尤其是不归还剑谱还要把上官天野囚禁

起来。”

“呀,我爹爹对你不好,我心里头也感到羞愧,我怀着赎罪的心情总想做一些令你喜欢

的事情。我喜欢你,也就连带喜欢那些对你好的人。我禁不住又想起上官天野来,他冒了那

么大的险,还宁愿舍了掌门,不要剑谱,将你交换出来,我想你也一定想救他出来的。”

陈玄机道:“上官天野是我生平的第一知已,但他还不能像你一样的看得透我的心。真

奇怪,你样样的想法都与我相同,好像咱们的心里是连在一起的。”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的又

紧握起来,那是两心相知的喜悦。

只听得云素素轻轻叹了口气往下说道:“我爹爹极是爱我,我做梦也想不到我要反对

他。然而昨晚我就做了。我偷偷跑来打开了这两扇大门。我要放上官天野出去。我也害怕他

那股凶霸霸的神气,但我已打定主意,就算他有所误会,动手打我,我也决不还手打他。”

陈玄机道:“妹子,你真好!”但觉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再也没有像她这样正

直无邪的女人。

云素素续道:“他初见我时,果然对我很凶,但却没有动手打我。他听了我的话后,忽

然颤抖起来,说是料不到我会这样喜欢你。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起初带笑,接着就哭起来,

跟着便骂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上的人儿?”

陈玄机笑道:“这个误会刚才我已说得很清楚了。他还有些什么话?”云素素道:“我

忍着委屈,忍着悲痛,让他骂了一顿,仍是好好的跟他说:你想要剑谱,我偷给你。你走了

吧,我还告诉他你已经平安无事脱身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取了剑谱趁我爹

爹没有回来,马上便走。哪料他又大发脾气。”

陈玄机笑道:“上官天野就是这个火爆的性儿不好。”云素素道:“他说剑谱本来是他

们武当派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窃取?他说除非是他打赢了我的爹爹,要我爹爹心悦诚服

的还他,否则我送,他也不要。要他偷走,那更誓死不为。除非是有朝一日,他凭着自己的

功力打出去。他还冷笑道:‘你爹爹故意做出慷慨大方,好像是有意要成全我,我可不领他

的情,这剑谱本来就是我的’。我可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玄机听到此外,心中早已了然,笑道:“你看四壁所画的图式,是不是达摩剑式?”

云素素道:“达摩剑法我只学了三成,看来我所学的招式这壁上都有,想必是了。还有这些

练功的图式,我也只认得一指禅的功夫。嗯,我明白啦,我爹爹竟是将他毕生苦学的心得,

都写在这上面啦,若能参透这壁上的武功,实胜于仅得一部达摩剑谱。敢情他将上官天野关

在这里,就是有意让他学的。怪不得上官天野他、他不肯定。”说到此处,益增疑惑,因为

上官天野毕竟还是走了。

陈玄机也道:“照上官天野的性格,他既然说过誓死不走,那就算山崩地裂,这石洞塌

了,他也决计不肯出来。如今他却突然不见,这事情当真奇怪。”两人谈了一会,百思莫得

其解,陈玄机闷闷不乐,云素素道:“他既然走了,咱们耽在这儿也是无益,不如回家去

吧,你肚子也该饿啦。”

两人又回到那庭院之中,但见断砖碎石,败叶残枝,乱红混溷,飞絮沾泥,把一个景致

清幽的庭院,竟变成了险风惨惨,荒芜杂乱的地方,陈玄机黯然说道:“借一把花锄给

我。”云素素递过花锄,早知其意,说道:“劳烦你了,我换过衣裳再给你弄两样小菜。”

陈玄机掘开泥土,将石天铎草草掩埋,又把那些残枝败叶落花都扫作一堆,也一并葬

了,想起石天铎一代武学大师,竟尔埋骨荒山,心中无限感慨。

抛下花锄,回头一望,只见云素素已换了一身新衣,倚在门边,忽地“噗嗤”笑道:

“你呆呆的看着我干吗?难道还不认识我么?”陈玄机道:“你这身装束——呀,真美!”

似是赞叹,语调之中却充满惶惑。

云素素道:“怎么?我这身衣裳是爹爹画了图样,教我裁剪的,听说是三十年前流行的

装束。这双凤头镶珠的鞋子,听说现在也很少人穿了。”陈玄机讷讷说道:“我母亲也有这

样的衣裳鞋子,她收拾箱笼时我曾经见过,我也从未见她穿过。”云素素怔了一怔,好久才

说道:“既然是三十年前流行的服装,那么与你母亲的相同也并不出奇。”说是这样说了,

其实她的心中亦自起了疑云。

云素素将饭菜端到书房,那两样小菜又是陈玄机平素爱吃的,陈玄机本来是要称赞她

的,这时但觉心烦意乱,竟连“多谢”这两个字也忘记说了。

云素素道:“你想什么?”陈玄机茫然的抬起头来,涩声说道:“没什么。”云素素格

格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母亲,那一天你在睡梦中也叫她呢。你母亲真好福气,有你这样

一个孝顺的儿子。”突然想起自己出走了的母亲,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陈玄机轻轻抚着她的头道:“我母亲她一定喜欢你。从今之后,我在这世界上有两个至

亲至爱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你。”云素素泪珠滚滚而下,又是欢喜,又是悲伤,羞

涩笑道:“刚刚换过衣裳,又给泪痕沾污了。”陈玄机道:“是啊,谁叫你这么爱哭,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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