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50)

不料草丛中蓦地窜出一个人来,第二颗石子未曾打出,他已经扑到了李思南的眼前了。

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见面前的这个汉子浑身尘土,衣裳血渍斑斑,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哪一国人?但穿的却是蒙古人的服饰。

李思南只道是哲别派来搜索他的人,无暇思索,连忙拔出剑来,唰的一剑,便刺他的穴道。李思南是准备将他点了穴道之后,再仔细盘问他的。

这一招刺穴剑法是李思南的看家本领,满以为一个普通的蒙古鞑子,决不能逃过他这一剑。不料这汉子的身手竟是十分矫捷,大大出乎李思南的意料之外。

只见青光一闪,“铛”的一声,这汉子拔剑出鞘、解招、还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不但化解了李思南这一招精妙的刺穴剑法,而且反手一指,碧莹莹的剑光闪电般地便指到了李思南的面门。

李思南霍地一个“凤点头”,青钢剑一抬,一招“举火镣天”,将那人的长剑拔开。那人一个盘龙绕步,绕到李思南侧面,唰地又是一剑刺向李思南胁下的“愈气穴”。

李思南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一招,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厮也会刺穴,倒是不可小觑了!”

心念未已,说时迟,那时快,这人又已扑到,运剑如风,一口气连攻了十七八招。

李思南的本领,其实并不在这汉子之下,但因气力不济,腹中饥饿,挡了十数招之后,已是力不从心,只能招架。好在这汉子也好像有点后劲不继的模样,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剑法亦已渐渐缓慢下来。

李思南心中一动:“这人的剑法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刚要喝止,那人已是猛地跳出圈子,喝道:“你是谁?”

李思南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大汉男儿李思南。你是谁?”

那人哈哈笑道:“你是大汉男儿,我也是大汉男儿,这场架不必再打了吧。李兄,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是少林派的。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李思南道:“家师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他老人家姓谷名平阳。”

那人道:“哦,原来李兄是谷平阳谷大侠的高足,怪不得使得这么好的达摩剑法。”

李思南道:“我还没有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呢,可以见告吗?”

那人道:“小弟姓石,单名一个璞字。”

李思南道:“哦,原来是石兄,怪不得我看你的剑法似曾相识。”

石噗诧道:“李兄何以识得我的本门剑法?”

李思南道:“尊师是屠大侠屠百城吧?令师妹屠凤昨天还是和我在一起的。”

石璞惊喜交集,连忙问道,“屠师妹在什么地方?我还有个二师哥名唤龙刚,不知李兄可也见过。”

李思南道:“屠姑娘和一位孟姑娘在蝴蝶谷,等待宋铁轮夫妇与他们会合。龙师兄则、则已不幸死了。”

石璞大惊道:“怎么死的?”

李思南把先后碰见龙刚、屠凤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石璞,石璞听得双目垂泪,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当下拔剑砍石,发下誓道:“这都是淳于膑这贼子害了龙师兄的。我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李思南待他怒气稍平之后,说道:“石兄,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何以穿的这身服饰?”

石璞道:“说来惭愧,昨日我碰上蒙古大军,众寡不敌,不幸被俘。今日日间经过寥儿沟时,蒙古骑兵正在追击西夏溃军,无巧不巧,刮起了一场罕见的龙卷风,风沙蔽目,俘虏乘机逃亡,小弟侥幸逃了出来。”

李思南笑道:“这可真巧极了,我也是在那场风暴中逃出来的。你一定很饿了吧,我这里还有点干粮。”

石璞道:“我刚才抓了一只野兔,你身上带有火石吗?”

石璞从乱草丛中把野兔取出,李思南烧起了一堆火,两人分食烤兔干粮,精神大振。

李思南想起杨婉,问道:“你在风暴之中,可曾见过一个如此这般的少女?”心知希望甚是渺茫,不过姑且一问而已。

不料石璞听了李思南详述杨婉的服饰相貌之后,说道:“见过。唉,这位姑娘的遭遇其惨!……”说至此处猛然如有所觉,连忙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李兄的什么人?”正是:

乱世鸳鸯遭折翼,生离死别总心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贼子几番施诡计 钱镖一掷破奸谋

李思南心头“卜通”一跳,强自镇摄心神,说道:“是和我同路走难的朋友,她也是汉人,流落异国,孤苦无依,不幸又遇上战祸,想回故乡,是以我与她结伴同行,略尽保护之责,不料昨日却在乱军之中失散。她的遭遇怎样?你可以告诉我吗?”李思南怕石璞有所顾虑,不愿吐露真情,因此瞒过了他与杨婉的未婚夫妻的关系。不过他把杨婉说成是与他相依为命的“难友”,那也是事实。

石璞道:“就是在那场风暴来到之前发生的事。俘虏是分开男女的,在女俘虏的队伍中,有一个红衣女子似乎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姑娘。”

李思南道:“不错。昨天她穿的正是一件淡红色的衣裳,原来她做了俘虏。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璞道:“你别难过,恐怕她、她不能回家了。”

李思南一把抓着石璞,叫道:“究竟怎么样了?快告诉我。”李思南心中已知不妙,但一个“死”字还是不敢说出口来。

石璞叹子口气,说道:“有一个鞑子军官见她长得貌美,走去调戏她,这位姑娘好烈性,掏出了一柄匕首,只是一下子就把那鞑子刺死,后来、后来鞑子纷纷跑来,那位姑娘抽出匕首,一刀就刺进了自己的心窝。她、她自尽了!……”

俨似晴天起了霹雳,“轰”的一声,李思南的脑袋都好似给炸开了。他呆是木鸡,中了疯似的,双眼圆睁,眼泪却没流出。

石璞大惊道:“李兄,醒醒!”

过了半晌,李思南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婉妹,你死得好惨!你死了我怎么还能够独生?”

石璞见李思南如此情状,已知李思南和这位姑娘绝非普通“难友”关系,当下安慰他道:“男女俘虏是分开的,距离相当远,也许我看得不太清楚,未必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李思南拭泪道:“你不必安慰我了。这女子穿的是红衣裳,又那么烈性,不是她还是谁?”

石璞道:“姑娘家穿红衣裳的最平常,不见得就只有她才穿红衣吧。还有,在那女子一刀刺进自己的心窝之后,风暴随即就来,我们男俘虏目睹这件掺事,人人都是气愤非常,趁着风暴,我们的暴动也就爆发了。那女子死了没有,我们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刺得不深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活命。”

李思南忍不住又流泪,咬了咬牙,说道:“活转来也还是落在鞑子的手中,以她那样刚烈的性情,总是免不了一死的。”

石璞紧紧握着李思南的手,说道:“李兄,有两句话不知我该不该说?”

李思南道:“你我同道中人,一见如故,有话直说无妨!”石璞道:“请李兄把眼光看远一些,不要只是看到自己亲人所受的不幸!”

这两句话俨如当头棒喝,李思南悚然一惊,说道:“你讲得对,是我错了。”石璞接下去说逍:“在这场大战乱中,无辜死难的人不知多少。如果那位壮烈牺牲的红衣女子当真是李兄那位姑娘,李兄就更应该有勇气活下去,为了给她报仇,也为了给无数无辜而死的人们报仇!”

李思南满面通红,说道:“多谢石兄的金玉良言!”抹干眼泪,抬起头来,只见天已亮了。

石璞道:“我该走啦。多谢李兄告诉我师妹的消息,我想到蝴蝶谷找寻她们。李兄,你有什么计划,倘若你不急于回家,咱们同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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