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善良又无辜(98)

作者:二点二三 阅读记录

萧蕴龄的目光落在沈策的衣服上。

春寒料峭,但这个时节已少有人穿狐裘,更何况是沈策了,可是他现在穿得比她还要温暖,虚弱得……好像要死了。

“你的伤如何了?我听说你病了。”

她在沈策对面坐下,迎春花在她身边摇曳,沈策有些出神。

听说他病了,是一个月前听说了,还是昨日从他的请柬中得知。

这个疑问只在脑海中浮现不过一瞬,便被他抛却在一边。他对萧蕴龄有很多疑问,但在见到她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没有必要再提及。

他所求的,不过是平常的日子里她坐在他身边。

第90章

回答她的又是一连串咳嗽。

许久, 他将帕子收入手心,但萧蕴龄依旧看到了上面的星点血迹。

“为什么会咳血?”萧蕴龄问他。

“中毒了。”沈策垂下眼眸,浓黑的睫毛顺势耷拉下, 在眼下覆盖一片阴影。

“很严重?”她想起了他说的自己时日不多, 她以为那是沈策要挟她前来探望的手段, 或许她也设想过事情真如他说的一样, 但她对这个猜想并不确信。

她探究的眼神明晃晃地落在他身上, 没有掩饰地观察他的表现是否存在漏洞。

沈策没有回避她的审视, 他直视萧蕴龄的双眼,重复道:“很严重。”

他将帕子丢弃在一旁,神色有些倦怠,他在屋内没有束发,长发披散在肩头, 柔和了他过分锋利的气质。

萧蕴龄很少看到这样气质的沈策,即使是被追兵包围时,他依旧游刃有余,不将伤口与死亡放在眼里,所以她难以想象他疾病缠身的样子。

她见到这一幕,恍然觉得自己将沈策看得过于无所不能。

“萧敛竹将毒药抹在箭头上,医师尚未配出解药。”他不是很想再提及萧敛竹,只是简短地说明中毒缘由。

萧蕴龄闻言皱起眉头, 萧敛竹已经死了, 但或许可以从他的手下口中知道解药的法子。

“你破坏了他梦寐以求的事业, 难怪他恨你。”她理所应当地说着,对他们的纠葛落下定音。

沈策笑了一声, 顿时牵扯到体内寒热交替的痛感,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 愉悦的心情不被影响。

他知道萧蕴龄不是在借机推卸责任,她对萧敛竹的看法从永州开始便形成了,哪怕那人表现得对她情深难却,她依旧不将他的情感当真。

萧敛竹却还单方面觉得他们二人只是误会没有说清,抱着虚幻的期待仇视萧蕴龄身边的其他人。

沈策落下笑容,他何尝不是如此。

“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了说什么?”宛如老友一般聊天的氛围让萧蕴龄感到不耐,这总会让她不知不觉松懈心神,沉浸在午后缓慢流淌的时间中。

沈策还未开口说话,门扉被敲响,在沈策应声后,是被端入屋内的一碗药,小厮将托盘放在他们之间,之后便无声退下了。

瓷白碗中的黑色镜面飘起白色雾气,一只同色的勺子被放置在托盘一侧。

药味不好闻,发着奇怪的酸臭味。

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沈策抬手端起桌面上的碗,他的手指托着碗底,瞥见萧蕴龄因药味而皱起的脸,和她解释道:“只是调理的药,缓解毒药的入侵。”

随着他手臂的抬起,支撑药碗的手指抖动得愈发厉害,碗中的液体溢出,沿着弧形的碗壁流淌在指缝中,许是感到难堪,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在瓷碗将要翻落砸碎在地上前,从对面伸出的一只手稳稳拿过它。

萧蕴龄垂眸看着涟漪不断的液面,她不知道沈策此番做派有多少真假,但他的虚弱的确让她对他的畏惧减少了些。

沈策见她的动作,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他低头擦拭手上的药,不让萧蕴龄看见他扬起的嘴角。

她分明是对感情抱有戒心的人,却总是容易心软。沈策从前不喜欢她将这份心软用在别人身上,但此时他不由得感到庆幸。

他抬头时,萧蕴龄已经将瓷碗放回原位,她抹平表情,以正常的语气建议道:“你现在这般虚弱,应该找个人喂你喝。”

否则一碗药都要流去半碗了。

她无法梳理自己的心情,昔日总在她面前维护威严的男人忽然成了病猫,好像对谁都没有威胁了。

她想起外面对他的风言风语,他的病拖得越久,从前对别人留下的威慑渐渐松动,防御的城墙终有一天会崩溃,城墙内的人将任人宰割。

想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心情愈发烦躁,桌子底下的帕子被她拧成一团。

“我希望你能帮我。”沈策缓缓道。

未待萧蕴龄拒绝,他看向那枝生机勃勃的迎春花,避开她的目光:“你知道的,外面很多人在观望我的病,可是我寻得解药的机会渺茫,最后的日子,我想体面些。”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嘶哑,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袛终也染上市井的世俗。

萧蕴龄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倒让沈策面上浮现诧异。

她声音有些闷,混杂在药味中:“未曾想你也贪生怕死。”

沈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是他在萧蕴龄进门后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盯着她,他的眼神疏离淡漠,仿佛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说过的话:“你总是对我的为人有许多误解。”

一切好像回到他们还未熟悉的时候,她将他想得太过高尚,他对待她过于随意。

实际上他们只是再世俗不过的人。

“他们顾忌你,只要你和我的关系仍然亲近,没有人会来招惹我。”沈策与她谈着条件,“你护我最后这段时间,待我死后,我的所有归你。”

利益让她有安全感,也是她与人来往的条件。

沈策知道她不会拒绝这个交易,但是她好像不喜欢被人看穿心思,眉眼间的情绪一下子淡了下来,一进屋便存在的警惕此时也彻底消散了。

屋内变得安静,适合养病的地方,一旦没有人发出声音,便静得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在离开沈策的牢笼,与他坐在雪夜的皇宫台阶上时,萧蕴龄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她那时表现得对所有爱恨都不在意,与他欣赏了一场雪。

可现在她发现一切情绪只是被死死压在心湖之下,冬天过去,冰雪消融,湖泊下的涌动又开始了。

沈策说她向来对他多误解,但是他却将她看得清楚,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让她烦闷之余无法拒绝。

她费劲心思接近沈策,花了许多感情和时间在他身上,虽然现在所得已经能让她立足,但是她远远不感到满足。

她自私虚荣,钱财对她的诱惑极大。

与其让沈策的财产便宜了他外面那些仇人,不如给她,毕竟她还是沈策的未婚妻。

知道沈策也是个惧怕不体面死去的普通人之后,萧蕴龄对他长久以来的畏惧和讨好渐渐瓦解,他和她一样,在他看不起她的时候,他的卑劣与她并无区别。

她隔着帕子端起桌上的瓷碗,素手拾起一旁的勺子,汤药放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合宜,她舀起一勺,伸到沈策面前。

他的笑容太过好看,让她晃神,但下一瞬他低下头饮下她递过来的药,她疑心自己太过疲倦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他神情虔诚。

第91章

既然要向外做出她和沈策关系依旧亲近的模样, 萧蕴龄便去了一趟牢狱中,旁观了狱卒对萧敛竹那些属下的审问。

刚开始并没有知道什么,但是经受的刑罚多了, 难免有意志力松懈的时候。

五天之后, 她知道了萧敛竹可能在箭矢上抹的几种毒药, 具体还得医师查验才可确认。

黄昏时刻, 萧蕴龄的周身环绕着温热水汽, 垂落的长发氤氲白雾, 她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放在梳妆桌前的审问结果。

指尖的水珠很快将纸张的边角润湿,被浸湿的三两文字很快往旁淌着黑色墨水,她仔仔细细地将上边写到的几种毒药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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