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茂盛的草木中有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藏匿在古树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瞧着四面八方的军队，小鼠的大耳朵轻轻晃动，四下嗅闻。

它的父母于仙尊有救命之恩，故而仙尊没有任它生灭，而是把它带回仙界，它在镇祟山上打了个洞，住下来，本以为这边算安定，却听闻那条蛟龙就是传闻中的魔尊晏破舟。

它奇怪又不安，便去寻折青仙尊，可仙尊终日不见人，寒冰静静地环绕在云殿周围，它远远地望着高大巍峨的宫殿，看见一大波抱着法器的仙童涌进去，又看见仙尊走出来，它想跟上去，却没成。

直到十日前仙尊回来，自那以后开战的消息便传开，仙尊一直没有见人，它从白天等到晚上，终于在最后一日夜里看见仙尊走出来。

它赶忙跟上去，可仙尊好似没看见它，只是向前走，昔日挺拔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它不敢说话了，悄悄地跟在仙尊身后。

它以为仙尊要歇息了，不曾想仙尊到了镇祟山下。

彼时夜很深，九重天上夜里无云，星子深深，除了仙尊之外一个仙人也没有，只有山上断裂的银链，突兀地支棱在山间。

它看见仙尊从那断裂的锁链中抽出一抹浑黑的气息，那是蛟龙无意间留下的魔息，只见仙尊指尖轻点那缕飘荡的气息，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仙尊身侧。

它惊讶极了，这是那条蛟龙。

那道身影很虚幻，朦朦胧胧的，在月光下几乎透明，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这抹气息太微弱了，它缩在草地里，看不清黑影面上的神情，只看到黑影见了仙尊，很高兴似的，亲昵地上来抱住仙尊的脖颈。

仙尊背对着它，它同样看不见仙尊的神情，见仙尊伸出双臂，环住了那条蛟龙，它以为他们会向从前一样有很多话说，可仙尊一句话也没有。

长久的寂静之后，仙尊带着那道身影往白玉塔走去，黑影幻化成一条小蛟龙，缠绕在仙尊的脖颈上。

它跟着仙尊爬过不知道多少级台阶，感觉爪子都要跑断了，仙尊却仿若一点累都察觉不到，真奇怪，他脖颈上明明有一条小蛟龙。

直到最后一条台阶，它看见一道大阵，里边魔息翻涌，大阵开启时卷起的风差点把他吹飞，好在仙尊衣袍翻飞，它拽着仙尊的袍摆，进入了那道大阵。

里面真美，静谧又美丽，它从未见过那么浩瀚的星空，比镇祟山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它看的出神，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条小蛟龙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人形，趴在仙尊身上，这时候它终于看清了蛟龙的神情，他在笑。

仙尊依旧背对着它，白发披散在后背，落在草地上，它看见仙尊吻那道虚幻的影，又陪他看星星，却始终没有说话，它以为这里不能出声音，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大声喘气。

后来那蛟龙睡着了，静静地躺在仙尊怀中，变成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蛟龙，继而它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本能地闭紧眼，睁眼时却发现一条白龙盘卧在草地上。

那条白龙大许多，它震惊地瞪大了眼。

那条龙没有龙鳞，果露的皮肤上只有大大小小的疤痕斑驳。

白龙的身形刚好能将蛟龙围绕在中间，仙尊守着那道身影，睡了一夜。

远处嘶嚎呐喊声陡起，继而浑黑的魔息与白光砰然相撞，小鼠回过神来，察觉到脚下的土地微微颤抖。

大战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考试，不一定更

第六十一章 激战

杀伐声四起，披坚执锐的人界军队呐喊着冲向魔物，白刃与魔物的獠牙相接，长枪刺穿了魔物的身体，同时他们自己也被魔物撞翻在地，开膛破肚，魔物们密密麻麻地蔓延至半山腰，与银白的盔甲对峙，两军交战的地方登时散开一片血水。

虞和上仙在明晦上仙身侧，自从仙尊授意开战时，明晦上仙便自然而然地被认为是这场战事的主将，毕竟他曾为人界将帅。

“明晦，”虞和上仙看见人界军队死伤无数，于心不忍，道：“我们该出手了。”

明晦上仙并不在意自己曾经的同伴们怎么样，他盯着小魔物与魔兽们嘶吼狂奔的身影，淡声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见贼首，不动手。”

虞和上仙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痛心，道：“可是......”

明晦上仙回过头，漆黑的瞳眸注视着他，似是一个猎人在打量自己的猎物，虞和上仙在那目光中打了个寒战，一阵寒意爬上背脊，那是种比仙尊更加野心勃勃的冷漠。

于是他没再说话，回头四顾，想要寻找萧行绛，却没找到仙尊的身影，这样一场重要的战事，仙尊甚至不在云端。

回过头，只见人界军队早已死伤大半，他们再精锐，也比不过日日被魔气滋养的魔物，晏破舟在魔界大肆屠杀，可魔界魔息源源不断，魔物也就源源不断，那些魔物皮毛发亮，肌肉虬实，一看就是打理过了，晏破舟对于这场战争，亦有准备。

可他同样没看见晏破舟，仙尊与魔尊好似心照不宣，都没有露面。

贼首未现，仙界自然不会出手，虞和上仙只能痛心地看着魔物们将无数披甲士卒扑倒在地，啃咬撕扯，魔物们死伤也不少，可比起魔界的魔物，还是九牛一毛，太微不足道。

“明晦，他们的军队所剩无几，我们该开阵了。”

虞和上仙虽被明晦上仙的眼神所震慑，但看着人界军队的惨状，犹豫了一阵，还是劝道。

“不过是马前卒罢了，”虞和上仙说，“死不足惜。”

他的语气好似在说一只蚂蚁或是一只老鼠，虞和上仙听罢蹙眉，道：

“你是人身得到，日日受他们供奉，怎能说他们死不足惜呢？”

明晦上仙一哂，说：

“受他们供奉又如何？他们心甘情愿如此，他们天生就是卒，这些小魔物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

他的学生们早已得了老师的指示，在没有见到晏破舟之前，不得出手，此时看着人界军队与魔物们混战，都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仙尊说过，虽为仙，却也不能凌驾于下界之上。”

萧行绛座下只有一个弟子，便是虞和上仙，明晦上仙听的仙尊的名号，猛地转头，厉声道：

“仙尊？他除了说这些莫须有的话，还能做什么？现下他在哪里？”

虞和上仙辩驳道：

“仙尊自有思虑......”

明晦上仙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思虑？若是他有思虑，几千年前就应该杀了晏破舟，若如此，何至于我们今日在这里？你那敬重无比的折青仙尊还不是像只缩头乌龟一般躲起来，不敢见人！”

“明晦！”虞和上仙有些怒了，眉心紧蹙，微微提高了声音。

明晦上仙的身量很高，几乎与萧行绛齐平，他自上而下俯视着虞和上仙，眼眸凛冽，说：

“虞和上仙觉得我说的不对？”

他的长枪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在手中，虞和上仙心下恼怒，却难以与明晦上仙匹敌。

不周山脚下，人界军队浴血奋战，他们斗志昂扬，却还是溃不成军，向后退去，魔物们步步紧逼，很快他们便被身后大山阻挡。

正是退无可退时，一声雀鸣自山巅而下，巨大的绿翎孔雀落于他们身前，展翅护在他们身前，湛蓝的雀瞳注视着魔物，里面是不常见的威慑。

“是仙！”

“我家中祭拜过这位仙人！”

“仙人助我！”

身后的士卒们议论纷纷，不由得感激这位从天而降的仙人。

虞和上仙虽仙力不及明晦上仙，却也贵为上仙，这些小魔物们根本不是其对手，它们停下脚步，转头相望，犹豫着不敢上前。

无极魔界中，一窄玄黑的衣袍落在王座上，赤红的龙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见因虞和上仙止步不前的魔物们时，蛟龙的指尖轻抬，登时虞和上仙面前的魔物仿若得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指令一般，眼睛变得猩红，冲向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