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要睁眼了！”云端上有仙人喊道。

明晦上仙满意地看向那只魔狮，天道本就濒临苏醒，现下察觉到了极恶相，距离睁眼只有分毫。

只要天道睁眼，晏破舟便无处可逃。

孔雀的蓝瞳微微张大，神识的翅翼抖动着，水华上仙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却见那只魔狮巨口大张，吐出一团熊熊火焰，大火扑撞向虞和上仙，虽被妖王卷起的大水扑灭，可那头狮子却趁此机会咆哮着扑向虞和上仙，脚下的火焰与血阵同样灼烫，灼烧着大阵的经脉，也灼烧着虞和上仙的神识。

孔雀痛苦的蹙眉，却岿然不动，他身后的人界士卒惊声高呼“仙人”却毫无办法，最后关头虞和上仙身前的土地轰然开裂，泥土混合着水流形成泥沼，裂缝中须臾间就探出一只婷婷的巨荷。

荷花在沉云下摇曳，将虞和上仙挡在身后，虞和上仙一惊，看着雄狮扑上芙蕖。

下一刻百鬼哀嚎声陡起，强劲如实质的魑魅鬼气顷刻间席卷了整个不周山，寒气四起，却不是冬日那般呼啸的狂风，而是来自鬼界千万年森然的气息，士卒们察觉到一阵心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的同伴化为阴兵，阴兵上道，百鬼出行。

“女君在此，安敢放肆！”

女君的到来代表神界入战，明晦上仙座下的学生们全然按捺不住，纷纷道：

“上仙，神界已经出手了，咱们......”

“不能白白叫神界抢了风头啊！”

“上仙，我们也出手吧！”

千万魑魅得召，连虞和上仙胸口的玉石也蠢蠢欲动，他压制住微微颤动的玉石，沉声说：

“再等等。”

鬼神亲临，压人的气焰须臾间被魑魅驱散，无数只魑魅鬼怪爬上魔狮的身体，缠绕着他，吸食着他的活气，阴兵尖锐的长枪刺入魔狮的皮毛，搅的它哀叫连连。

而魑魅女君本人并不在意这只狮子怎样恶劣，水华上仙方化为人形，扶住倒下的虞和上仙，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脖颈拎起，她缩着脑袋，对上魑魅女君怒睁的白瞳，听她厉声道：

“这你也该挡！你那点灵力你自己不知道？！他来你就来，死了怎么办！”

水华上仙抱着法器，紧紧闭着眼，待到魑魅女君怒声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睁了眼，可怜兮兮地说：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去死呀。”

“你真是不知死活不知好歹！”

魔狮刚一挣脱束缚，却迎面撞上女君的怒火，魑魅魍魉如同吃了神药一般随着女君的怒气砰然暴涨，雄狮哀嚎一声，又被鬼气淹没了。

水华上仙迎着女君的怒气，小声争辩道：

“我知道呀，可是我一定要救他的，我是救世莲，怎么能放任他人生死呢。”

她看着娇弱，却极少服软，一旦坚持了什么道理，旁人再说也无济，魑魅女君怒火中烧，却听得一阵嘶吼，那只烈焰魔狮裹着一身魑魅与鬼气，拼尽全力跃起，猛然扑向倒地的虞和上仙，水华上仙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女君，冲向虞和上仙，被轰然撞飞出去，撞在山岩上，吐出一大口血。

一时间狂风陡起，人界江河翻涌，顺流而下的亡魂得召，顷刻间汇聚在不周山下，魑魅女君束起的发散开了，在狂风中飘荡，一把长刀出现在她手中，那长刀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滴答着水珠，其上青苔遍布，锈迹斑斑，一看便知是藏在水底泥沙中已久，这便是女君在鬼界大杀四方的那柄长刀。

“晏破舟，又是晏破舟......”

女君彻底的被激怒了，她周身的鬼气暴涨，千年前仙魔大战中水华上仙便是为晏破舟所伤，为此闭关千年，现下这只雄狮同样是得了晏破舟的授意，水华上仙方才出关，便又为魔物所伤，女君的怒气便全然迁到了晏破舟身上。

极恶的雄狮在鬼气的缠绕中被吸干了，庞大的身形轰然坠落，烈焰熄灭时一道身影呼啸着冲向魔界入口，魑魅女君手中长刀暴起，猝然刺入了不周山下魔界的那道屏障。

那屏障只是颤动一瞬，继而砰然碎裂，无数道魔息悬然窜出，包裹了女君，又向外界铺开，然而这是只一瞬，只听得鬼怪哀嚎声四起，又隐隐夹杂着笑声与哭声，鬼气自魔息的缝隙中抽出，覆压上了大片魔气，魔息在这压迫下四散逃离。

“晏破舟！”魑魅女君怒声道：

“滚出来！”

水华上仙方才挨了一下，却并未昏迷，强撑着来到虞和上仙身侧，手中溢出法力，为他疗伤。

而一只藏身在草野中的小鼠在山间奔逃，躲避着士卒的脚步与魔物的蹄，又要蹿上蹿下的躲避四下蔓延的洪水，差点被鬼气吸干后惊魂未定，终于在高耸的山间找到一块巨石，躲在其后。

可不等它喘息片刻，一阵魔息陡起，顷刻间倾轧了翻涌的妖气，力道之强劲，生生压下了呼啸的狂风，天地阒然一瞬，无风也无雨，继而慢慢的闷热起来，是地底灼烫的业火在熊熊燃烧。

战斗中余留的魔物本是奄奄一息，现下却刹那间喧嚣活跃起来，方才苏醒虞和上仙心下一紧，屏息凝神地盯着那处魔界出口，不周山另一侧，未曾现身的鲛人也察觉到了，云端上的众仙更是如此，在闷热的天气下汗流浃背，天际火烧一片云，凤凰二位神君落在更远的云端，他们身后是匆匆赶来的众神。

下一刻，龙吟陡起，骇浪破舟，蛟龙腾骞①，极恶的黑蛟自魔界呼啸而出，沉闷死寂的天气须臾间破碎，雷声轰鸣间暴雨如注，鲛人寄身的湖泊被瓢泼大雨打的水花飞溅，犹如沸腾，魔界千万年来最残暴的尊者冲散了交界处涌动的魑魅，黑气四散时露出一双犹如滴血的莹亮龙瞳。

然而不等魑魅女君出手，天际隐隐有沉吟，乌沉的云被九重天上的扶光破开大洞，白日将尽时霞光赤红，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②，云际白龙身影时隐时现，电光火石间与蛟龙相撞。

两条巨龙砰然落地时明晦上仙一摆袖袍，猛然扬声：

“众仙听令，开阵！”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宋代郑獬《感秋六首》：骇浪破我舟，蛟龙怒腾骞。

②选自唐代阎朝隐《奉和登骊山应制》：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

第六十三章 徇私（重修）

四面联结，八方开阵，杀阵起时天际沉云被映的光芒四射，数道金光自浓云中落下，映出不周山脚下纠缠打斗的两道身影，飞禽走兽四下逃散，妖魔都避之如水火，巨龙的身躯倾轧了草木，又砸碎了山岩，地面轰鸣不已。

“上仙，此阵不分敌我，还是等仙尊回来再说吧。”

一个仙童瞧着山脚下混乱的情形，劝道。

明晦上仙只道：“无妨。”

仙童犹豫道：“上仙......”

明晦上仙微微侧眸，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一遍，那目光寒凉，是他惯用的威慑目光，只道：

“仙尊自有思虑。”

仙童登时不敢言，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老师。”

言罢他朝身后众同门点一点头，那些仙童便会意，他们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正是跃跃欲试时，便也不顾下边什么情况，十二名弟子联手压下，登时大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气势磅礴地压向山下扭打的巨龙。

一时间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卷挟着山间残存的枯草，断枝哗啦作响，藏匿在山间的小鼠被吹的皮毛翻飞，眯缝着眼打量山脚下，只看着一片杂乱的奔逃溃散中，大阵下的白龙猛然仰首，冲着天际发出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龙吟。

云端的大阵陡停，仙童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明晦上仙，仙尊的意思是要他们收手。

“继续。”tou,du,jia,四

明晦上仙淡声说。

仙童们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明晦上仙见他们没动静，手中长枪飞旋，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逼座下仙童，却再最后一刻陡然散去，仙童们吓出一身冷汗，听他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