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6)

作者:不过一一 阅读记录

他想起昨日,王砚苏在溪边练完剑,说到最近匈奴不安宁,总有燕人扰我边境,王砚苏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垂眸沉默。

昨日分别时,王砚苏分明是醉了。

他说:“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

他还说:“美人自刎乌江岸,将军空守玉门关。”

顾清让翻了个身,喃喃道:“王砚苏,你可是想去凉州?”

建英二十四年六月,燕国名将乌木阴率五万精兵兵临凉州城,剑指关中。

早晨的露水还未落下,王砚苏就急匆匆披甲上了城楼。

“大帅。”楼上正在瞭望敌情的蔡将军见王砚苏上楼来,抱拳施礼,“大帅,今早前方探子来报,说燕军昨夜行军十里,现在凉州城外不远的海子边扎了寨。”

王砚苏点点头:“有劳蔡将军了。”

他向远处看去,已经能望见那燕军营寨了。随行的副将早早命身旁的士卒将地图取来,王砚苏将地图接过来,展开。

正仔细看时,身旁蔡将军忽然向他身后抱拳施礼。

他一转头,就看见顾清让也披了一身银甲,在他身后神情严肃。

顾清让几步走到他身旁,先是向远处瞭望,又低头看看地图:“看来这燕军不出几日,就要攻城了。”

“嗯。”

王砚苏点点头,“前几日探子来报,说燕军这次还带了大量的火炮,粮草也是举全国之力供给。这次……”

他咬咬牙,眉头紧锁,愣生生在眉间挤出一个“川”字来,“这次恐怕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上次是老天做福,生生向那燕国降了天灾,才逼这那乌木阴退了兵,堪堪地在粮草不足,杜文还硬压着援兵不发的情况下保住了凉州城。

这次虽然开春殿下带来三万救兵,但这次燕国竟举全国之力集五万精兵攻城,实力悬殊。若朝堂上那奸臣仍旧党同伐异,不顾家国,这次……

他转头看看顾清让,正对上那人忧虑的眼神。

他将拳头握紧。

若是不幸,他该如何?

人心惶惶。

真真儿的是人心惶惶。

顾清让坐在营帐里,顶着蜡烛将案上的书翻了几页,竟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他不耐烦地将书一合,扔到了一边。他起身,走到帐门前撩开帐帘,刚探出头,几列巡营的官兵在他面前跑了过去,他忽然也失了出去透透气的兴趣。

其实夜早已深了,但营地里每个帐子都亮着蜡烛,整个营地好像没有一丝困意。

也是,大敌当前,谁睡得着。

他转头冲帐前守卫的士卒道:“小鲁呢?让他进来陪我聊聊天。”

“殿下,您不是早就把鲁将军拨给王大帅作副将了吗?这会儿鲁将军估计还跟着大帅,在议事厅商量对敌之策呢。”

他点点头,就重新又回了帐子,坐回书案前。书是断看不进去的。

他撑着头,盯着书案上摆着的蜡烛,发呆。

烛光一跳,又是一晃,一滴蜡油从烛火根部留了下来,蜿蜒到呈着蜡烛的铜豆上,慢慢凝固。

当时他知晓王砚苏到底受不了和他一样做一个闲官,在京中逍遥快活。王砚苏心里憋闷,他也不好受。他虽是个闲王,但到底是个皇子,手上总有些人脉,他让人务必瞒着王砚苏,偷偷使了些银钱,卖出一些铺子来疏通了些关系,打算将王砚苏抬成一个四品上的武将,让他圆了梦,手握银枪守卫边疆。

谁知那杜文大概是在朝中横行霸道惯了,连个朝中新人都不肯放过,也许是不愿意将一丝兵权交到一个不属于她党的人手里,在皇上就要下旨封官那天,杜文在皇帝面前巧言令色,愣生生在最后一刻将王砚苏的武官换成了凉州太守。

他当时就在殿上,看见那昏庸老儿被那奸臣忽悠地连连叫好,心里凉了半截,他慌乱下向殿外望去,王砚苏站在殿外,身着深绯圆领袍,他垂着头,被头上的乌纱帽挡的满脸阴影,看不清表情。

他后来连着好几日不敢去王砚苏宅子里寻他。

他办了错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王砚苏离京前一天夜里,他正在府里花园里坐着看星星赏月亮,一转头,正看见王砚苏拎着两坛酒,立在不远处正定定地看着他。瞧见他望过来,王砚苏将酒坛子拎起来:“殿下,月华酿,尝否?”

那人拎着酒坛,在月光下笑的温柔,好似明天要离京的不是他一般。他看见他笑的那一瞬间,心底里对自己的悔恨竟都放下了。他冲王砚苏点点头,扯开嘴也笑的肆意起来:“好啊,这月华酿该取月光下酒,王大人和我去屋顶共赏月光,可否?”

王砚苏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晒着月光,站着,看着对方,忽然开始笑的越来越开心,越来越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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