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苟命实录(47)
“不过只需调理个一两月,便足够了。”他接过旁边候着的宫人递来的纸张,提笔写下所需,半晌搁下了笔,“按此药方按时按量抓药即可。”说完用双手把东西递给了上首的人。
闻初尧细细扫过后,这才把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宫人去煎药。
谁料,待那宫人一走,太子竟又望了过来,“赵太医。”
那声音又平又缓,赵太医听着,却只觉得心头一滞。
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赶忙跪下磕头,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因着这人的识趣,面色稍霁,“去隔间吧。”说罢嘱咐了两句剩下的宫人们,便踱步向前走去。
赵太医跟在后面,脸色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像是触及了什么皇室秘闻一般。
待到了地方,这股不安越演越烈,“殿下。”
太子殿下一看就是发现了他方才的那抹诧异,即便他如今拼命掩盖,怕是…也不会善了了。
倒不如……
他结结实实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深吸几口气,这才道:“有句话…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这话更像是类似开场白的托词,赵太医缓了缓呼吸,便继续道:“…太子妃身子弱,因此、因此…”
“还是不要频繁喝避子药为好。”
“…什么?”闻初尧忽地抬眼。
未来帝王的那一双眼,此时阴郁又狠戾,面无表情望来时,让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赵太医莫名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猛扎了一下似的,连带着尾音都有些不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微、微臣…”
那股迫人的威压,伴着太子称得上可怖的气势一道向他倾卷而来。
一字一句,“你说,她喝了什么?”
第35章 苟命第五十八天
赵太医吓得浑身一僵, 下一瞬又拼命努力想克制住,“微、微臣说……”
他的一双腿已经在官袍下隐隐有了要抖成筛子的倾向,但瞥见对方隐隐不耐的神情, 还是先选择了保住当下的小命, “微臣是说…太子妃喝避子药的次数实在不宜频繁。”
“太子妃本就身子性寒, 如此、如此……”但说着说着,却还是渐渐噤了声。
无他, 实在是……
太子殿下的眼神, 也太恐怖了些…!
同僚不是说殿下是最温和得体的吗?!
虚言!都是虚言!!!
赵太医顶着这股皮笑肉不笑的视线, 小心翼翼道:“微臣…明白, 太子妃只是贪食了些性凉的瓜果,吃坏了肚子罢了。”
他只差举个牌子在头顶, 自证清白了,“微臣…微臣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还望殿下…放心……”放他一条生路。
这是他准备说的话。
闻初尧淡淡睨着他, “赵太医心思缜密, 孤还有事拜托你。”
赵太医:“……”
“您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稳住, 毕竟这种一看就是涉及到皇室秘闻的存在,知道得太多恐怕死得就越快。
虽然他现在在太子心里,可能也其实就是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但他到底还想挣扎一下。
赵太医深深做了一辑,“只要是微臣能办到的, 微臣…一定尽心尽力!”
上首的人这才像是满意于他的态度, 淡淡开口,“待会儿的药, 你亲自去看着。”
赵太医一顿, 直觉太子后面还有话,身子弓得更低了些。
“至于, 太子妃之后的药…孤也希望能由你和另一个人一起,全权负责。”
太子的那双眼落在了他的身上,“你知道怎么做吧,赵太医?”他的语气一如片刻前,又轻又缓,赵太医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奇异地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待他下一瞬再放缓呼吸去感受时,太子殿下却偏偏又恢复了那副风光霁月的样子。
唇角带笑地告诉他,“如若有什么意外发生,左右摇摆的人…才是会被最先处理掉的。”
“另外…调理身体是重要,可,皇家的子嗣也同样重要。”
“孤是个爱看结果的人。”太子望来的眼神饱含深意。
赵太医闭了闭眼,再磕头时,已是面如死灰。
……
这边,柳殊喝完药后,很快便因着酒劲与药效,坠入了无知无觉的梦境之中。
闻初尧处理完事情后,便又独自过来了。
他望着床榻上的人宁静娇美的睡颜,不知不觉,心底的那股不虞又再度冒了尖。
两人之前是有龃龉,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闻初尧自以为…虽做不到修复如初,至少也是颇有成效的。
从柳殊的表现就能看出,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扔个石子儿还听不到响这种事,太子殿下本人觉得他也是不屑于去做的。
但…偏偏就是这么两厢情愿的事,出了差错。
赵太医递来的那份记录他也细细看过。
先不提避子药这回事,单就一条忧思过度,便足矣让人……
心烦。
他嗤笑了声,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目光下意识又看向塌上的人。
不过这一次,是扫视。
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把对方当做自己所有物的扫视。
接着,他伸出了手——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磋磨过眼角,柳殊刚刚入睡,经过方才那事,眼睫本来就有些湿润,薄薄的皮肤被用力碾过后,眼尾添了一抹红,看起来竟莫名像是…又哭过了一般。
睡着的人偏偏还无知无觉,因着他指腹的力气,下意识想侧着脸躲开。
闻初尧的眼神很深,就这么凝视了片刻。
他的手下没有半分要放过眼前人的意思,但到底还是顾忌着什么,理智回弦,克制着收敛了几丝力道。
但塌上的人还是被惊扰到了,迷糊出声,“……疼。”
这次,闻初尧只是静静望着。
手隔了些距离,仍停留在柳殊的脸颊周围,“…是吗?”像是在喃喃自语,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殿内阕然无声,唯余烛火燃烧时的细微响动。
闻初尧停顿了会儿,就要收回手,谁料,塌上的人竟又出了声。
“妘妘……疼。”
这下,男人的动作彻底停滞了,眼底蒙上一层暗色。
他查过柳殊,知晓那是她生母故去前给她取的小名儿。
可这会儿…两个字在唇瓣过了一遭,竟念出点儿别的意味来。
旖旎又…勾人。
男人隔着些距离的指腹就又这么搭了上去,并且还更加过分地再度蹭了蹭,柳殊眼角处的红痕登时扩大到了脸庞侧边。
偏生闻初尧像是在泄愤似的,捏完一下还来一下。
他耐心等了两息,不出意外又听到了那声“疼”。
“妘妘…疼。”
男人的视线就这么长久地停驻,昏暗烛光下,那双眸子显出几丝纯粹的黑,见不着底,像是个漩涡,要把塌上沉睡着的人吸进去。
过了足足一柱香,闻初尧才似是缓缓回神。
半晌,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他起身,走至殿外,陈钊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平时冷面无私的大男人此时也显得小心了些,瞧见自家主子神情淡然的模样,头垂得更低了,“启禀殿下,萧世子方才来报,说是……有要事和您商议。”
察觉到太子视线投注,补充道:“大概半盏茶之前,属下说您正忙,可世子像是……着急得很,这会儿估计是还在书房等着的。”
如此,闻初尧便没说什么了。
他对自己人的容忍度向来是高上不少,可这会儿…
太子殿下难得走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