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苟命实录(63)
她不明显地扫了眼身侧已经起身的人,柔柔地笑了笑,“殿下去吧。”见闻初尧似是欲言又止,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我等殿下回来。”
男人似是更安心了点儿,起身穿起衣物,在他转身的瞬间,柳殊便下意识阖了阖眼,下一刻,又兀自笑了笑。
这次,笑意里却掺杂进了几丝讽意。
半晌,松萝从外头进来,见柳殊的脸色并不好看,默默垂下了眼。
这些日子,娘娘总是跟有心事似的,沉浸在思绪里,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思及被换掉的避子汤,松萝忍不住一抖。
柳殊瞧见,却是会错了意,“查的怎么样?西宫那边确有动静吗?”
“娘娘,西宫那边……简直是乱成一团了。”松萝赶忙走至柳殊身后,扶她起来,努力隐藏好自己方才的慌乱,“听说…听说是徐姑娘不见了。”
好在柳殊也只以为她是被这件荒诞的事给吓到了,没计较这些,反而还安抚性地微微拍了拍她的手,“不见了?何时不见的?”
松萝这才回神,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安,正色道:“昨日子时之后,正好是下了好大的雨那会儿,有人瞧见了徐姑娘身边的大宫女急匆匆地从昌宁宫跑了出来。”
“到了早上,那边就乱成一锅粥了,听说…德太妃似是心悸受惊,直接晕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昏迷着。”
柳殊不由得神情微凝,方才强行按捺下的那股疑心顷刻间便又涌了上来,“此事可能……”与太子有关。
她不由得想到了德太妃做过的事,心底的感受更复杂了些。
对于德太妃这般害了她的人,她心里是没什么太大的好感的,可徐云知……
她能瞧出,对方与德太妃的感情很好,至少,是她与柳太后所不能及的。
故而此时,她甚至是…有些无端的联想……与害怕。
倘若真的是闻初尧,他敢这么做,一定程度上……是否表明。
他如今的权势早已过去所能比?
两人初识时,对方尚且有些束手束脚,可这数次的军功累下来,保家卫国的名声簇拥上来,百姓们的爱戴,皇宫里皇帝的默许态度,桩桩件件,都足以支撑着。
或许……他想碾死什么人,真的也不难。
或许……
某一日,也会包括她呢?
先前,柳殊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去追究,她知晓,那只会让她更加惊惧。
可现在……若是再坐以待毙。
她微微闭了闭眼。
扪心自问,她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性子。
霎时间,仿佛有个决定在脑中浮现——
既然这份好意虚无缥缈,那她……为何不能远离呢?
离得远远的,直至……闻初尧失去兴趣,她便安全了。
思绪回拢,柳殊微微抿了抿唇,“松萝,马上把这件事忘掉。”
“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需要等太子殿下回来。”她的嗓音有些沉,“届时如果殿下原意,那,自然是他说是怎样,这事便是怎样。”
柳殊的神情颇为慎重,落在松萝眼底,有一瞬间,竟觉得熟悉又陌生。
但她没来得及去思索那一刹那的感觉,闻言,赶忙低声应了句,便帮柳殊梳洗起来。
……
三伏天,凤仪宫周围的芙蓉花大都已经半开了,偶有几朵全然盛开,娴静地坠满一片绿意之中,粉柔白净,不着颜色却也不饰淡彩,一瓣叠着一瓣,傍在盎然葱茏间。
张皇后笑盈盈地,显然今日心情颇佳,见闻初尧来了,缓缓招了招手,“太子来了,快来坐。”
两人面上仍是平和的,掩盖掉了心底的那些算计,直奔主题,“可是听到消息了?”
闻初尧听她这么说,才像是想起什么人,淡淡“嗯”了声。
张皇后见状,唇边的弧度愈发扩大,“你到底年轻,你父皇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子嗣了。”
“倒是你啊,二十三了,就守着个独苗苗,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消息。”她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珠钗,见闻初尧只是笑着看她,并不搭腔,又缓声道:“不过现在也好,往后你有了侧妃,青梅竹马的人也来了,这以后定是会越来越热闹的。”
“子嗣也就是早晚的事。”
察觉到对方话里对柳殊含沙射影般的淡恶意,闻初尧微微蹙了下眉头,“儿臣原先一直在外打仗,与太子妃聚少离多,这才拖到了如今。”
“母后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张皇后似是没想到他会驳斥,微微一怔,应付了句,“做长辈的,总是会默默挂心些。”说罢便转了话头,“这次喊你来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人一会儿便到了,天儿热,人一多便显得更热了。”
她玩笑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先去见陛下了,如此…本宫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待会儿就劳烦太子把人请过来叙叙旧了。”
闻初尧淡淡颔首,低垂的眼睫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是厌烦。
低声应了句,说罢起身行礼,“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走出殿门外,夏风轻轻拂来,他顿了两息,才抬步朝另一侧走去。
树影婆娑,另一侧,远远便瞧见了被好几人簇拥着的人。
女子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薄粉敷面,此时抬眼望过来时,明艳不可方物。
见他过来,她的耳廓处的几丝薄红渗透上了脸颊,小跑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脆生生地开口唤他,“表哥安好。”
闻初尧尚未回神,便对上了这样一双眸子。
倾慕,热烈。
一如夏日,直直撞了上来。
第48章 苟命第七十九天
女子的一张脸曝光在烈日之下, 眼底明晃晃的情意几乎要将人灼伤了。
闻初尧退后了些,声音没什么温度,说话的声音很淡, “荣宁县主。”只这一下, 便把眼前的人给拉开了半截子距离。
荣宁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左右次次表哥唤她都是这个称呼。
也就是偶尔会喊一喊名字。
甩开了身后一众人,她便兴冲冲地一道往前, “表哥可是奉了命来接我的?”她并不蠢笨, 左右思考一下便知, 自己刚从御书房出来, 闻初尧就恰好出现在附近,定是算着时间来的, “荣宁也有许久没回京中了,表哥这次见我可有觉得……我有哪里不同嘛?”
上次见到闻初尧时, 她才堪堪豆蔻年华, 如今却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本应该及笄那年便能来的, 可母亲千说万说什么不稳当, 一味拦着她,如此,她这才耽误了许久。
闻初尧抬眼,静静看向眼前的人。
日光下, 她的衣衫仿佛都镀上了一层灿金色的光晕, 瞧着晃眼。
他的目光微凝,语调平平, “对, 奉母后的命令。”大步向前,声音从斜前方直直灌入她的耳朵, “表妹依旧是光彩照人。”
男人称得上敷衍的态度让荣宁不由得微微一愣,接着似是想到什么,眼眸微闪,佯装不经意问道:“表哥,听说你娶太子妃啦?”
闻初尧与柳殊成婚已有几年了,也不是最近才公布,可她这么问……无非也就是想打开话题。
明明她先前入宫时,表哥都是颇为体贴的,怎么今日瞧着……像是心情不佳呢?
思及打听到的那些关于柳殊的传言,荣宁的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下,下一刻又飞速压了下去,提裙走快了点儿,“她一定很讨表哥的欢心吧?”
两人并肩而行,女子带着点儿讽刺与轻视意味的话语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