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苟命实录(97)
“奴才就先恭喜陛下了!”
闻初尧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意兴阑珊地翻了翻,又把那封奏折放下了,但说到底也没反驳这话,扬了扬唇角,抬手吩咐了下去。
林顺得了准话,便也立刻振奋精神。
瞧着…估摸陛下又是要通宵处理政务了,他可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一番思索,手下不停又忙前忙后起来。
窗外,天际露出鱼肚白,深秋的天,缭绕在半空中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
卯时三刻,被派去探查消息的人匆匆赶回,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并道来,随之带来的,还有事关此次女子学堂一事相关的一些东西。
林顺上前两步接过画轴,放置于桌案处。
见陛下微微颔首,方才将其徐徐展开——
闻初尧似有所感,应声抬眼。
一刹那,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萦绕周身。
男人眸中的某些情愫仿佛要在须臾间破笼而出,连带着那些荒谬的、类似于梦魇的记忆,仿佛也都在此刻消弭,被眼前的画卷给晕染上了几丝鲜活的颜色。
他整个人更是如同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目光所及,唯有那副给他带来诡异熟悉感的陌生画卷。
恍惚间,竟与柳殊过去为他所画的那副渐渐重合。
第73章 跑路第三十六天
闻初尧回过神, 眼里立刻笼罩了一层暗色。
这画,他绝不会认错的。
浓墨晕染,淡淡的色彩勾勒, 完完全全…就是柳殊的风格。
林顺瞅见那画, 也是心头一悚, “这……”
这画怎么跟太子妃画的那么像…?!
东宫的那间屋子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太子妃曾经所绘的画卷, 林顺有次远远瞅了眼, 只觉得心里瘆得慌。
但眼下, 他显然顾不上想这么多。
他都看出来了, 那陛下……!
林顺不自觉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目光更是死死地钉在画卷某处, 打死不抬头。
“这画是何人所作?”闻初尧的声音难辨喜怒。
那暗卫神情恭敬,“属下正要禀报此事, 绘画之人正是此次女子书院的创始人, 舒妘。”
“…舒妘?”
他的目光一顿, 忽地停在那画轴的末端。
一片绚烂的暖调色彩下, 那个黑色的“妘”字隐隐有些乍眼。
舒妘…
闻初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眼睫微微一颤,目光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轻晃。
唇角扬起,“舒妘, 一个多月之前在江州开了间丹青铺子…”但眼中却分明一丝笑意也无, “真巧啊。”
他再度垂眸看画,刹那间, 又像是透过这画看向了更深层次的什么东西。
是啊, 他先前是确认过那具尸首,尸首的身形也的确和柳殊别无二致。
可偏偏…在那前两日恰巧死了一个宫女, 也是差不多的个子。
而江州,又正好出现了这么一间丹青铺子。
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那便不是巧合了。
闻初尧的眸色渐渐晦暗,仿佛透过这根蛛丝,一步步抽丝剥茧,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
到最后,竟有几分无法自抑地轻笑起来。
林顺候在一旁,忍不住头皮一麻。
这会儿的陛下……怎得又这么吓人了?
而他腹诽的对象,此刻却像是无知无觉,甚至还有几分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扬了扬唇角。
窗微敞,笑声渐渐融于冷风中,久久未散。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从前的那份飘渺执念在此刻凝成实质。
只等着……
他亲自去验证呢。
……
江州。
虽是夜间,但酒楼商铺所在的街道仍是灯火通明。
天高皇帝远,江州这等与世隔绝的偏僻地方,百姓的胆子无形中倒也大了许多。
加之这处酒楼堪称江州最大的综合性娱乐场所,来来往往的人,少不了些窃窃私语。
难得放松,柳殊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干,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给自己点上几碟小点心,赔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捧着,时不时微微浅啜上一口。
怎料她一坐下,那边的讨论声就这么直直扑向她耳中。
那几位聊的热火朝天,实在是…有点儿罔顾她人的意思。
柳殊也不是刻意想要偷听的,这酒楼里吃酒的人,喝了几杯便有些飘飘然,声音忒大,一来二去,她就这么不可避免地听了一耳朵。
“当今圣上登基近两月,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们不知道,我三表姑舅舅家的干女儿在宫中做活,也曾远远瞧过陛下一眼呢!”
猝然听到这一句“圣上”,柳殊不由得微妙地停顿了两息。
在江州的时间过的极快,一晃已经一月有余,她刻意着不去打听京城的事情,如今竟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可骤然听到旁人提及闻初尧,柳殊还是不可避免地多分出了两丝注意力。
那几人的声量也没降低,反倒愈发提了兴致,“怎么说!圣上是不是生的特别好看?”
“李兄所言甚是。”应答的那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手上的扇子“啪”一下开了大半扇,“那可不是好看,那真的就是…怎么说来着,那叫真龙天子!皇亲贵胄!”
“那能长的差吗?真是!”
真是京城路遥遥,江州离得远了,这些人越说嘴上越把不住门了。
柳殊听着听着,无端觉出几分好笑来。
闻初尧就算是浑身的坏毛病,他那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这么议论,也不怕生出事端。
但她本就是来放松一下,躲个清净的,如此,倒也没准备打断对方,索性就当听个乐子。
谁知聊着聊着,对方的话题竟越跑越偏了,“不过你别说…陛下迟迟未同意高尚书的提议,这底下的人竟也就这么乖乖受着了…?”
“不同意又如何。”另一人语气平平,“你可别忘了,陛下又不是之前那位…”他的声调逐渐降低,话里的意思也是点到为止,旋即说起另一件事,“我可听说,陛下要微服私访了…”
“这又是你那三表姑舅舅家的干女儿说的…?”有人打趣道。
“去你的!依我看这是陛下明察秋毫,要来抓个典型了!”
微服私访…?
柳殊心下一顿,手上没注意,杯盏里的热茶洒了小半,浸润桌角,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
这番动静瞬间就引起了正说话那拨人的注意,见柳殊一席淡青色的提花罗裙,气质宁静,眉目间也生的十分出色,顿时起了惜花之情,一时间不知谁出声劝了句,“这位姑娘,当心别烫着了。”
柳殊回神,赶忙礼貌地朝对方微微颔首。
只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荒谬感,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扬了扬唇角,“此处人多眼杂,万一有哪个缺心眼的,诸位可就得倒霉了。”
“天子脚下,还是谨言慎行才是。”
她语气舒缓,人也没什么攻击性,故而这话落在那几人耳里,更像是类似于回报一般、善意的提醒。
一来二去,又是一番蜻蜓点水似的寒暄。
柳殊应了几句,没再注意这边,付了钱便快步离开了。
秋意深浓,凉风习习。
走在路上,她脑中却是止不住地回想着方才那几人聊的话题。
先前听到闻初尧要给她招魂时,柳殊心中便有种难以言明的荒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