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251)

孟月池毫不迟疑,一路行至百官最前,才跪地行礼,可她的膝盖还没有挨着地,御座上的陛下已经迎下来亲自将她扶住。

“好,比从前结实了不少,朕以前给你的银甲怕是已经穿不上了吧?”

已经执掌一方十载有余的孟月池这些年里奔波劳碌,就算本不是个喜动之人,在用脚走过了自己每一寸辖地、几次带兵奔波转战数千里之后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瘦削的少女。

她的臂膀不宽厚,却已经有力,手臂称不上健硕,挽弓射箭执刀杀人都是寻常。

连脸庞都不可避免的有了风霜之色,唯独一双眼睛幽深如从前。

万俟玥捏着她的臂膀与她目光相对,下一刻,这位女帝发出了一阵大笑。

“银甲穿不上便罢了,朕为你打整套的金甲,朕的宁国公就该穿全套的金甲。”

陛下仿佛开心到了极点,比从前更见疲惫的脸颊上泛着微红。

朝臣们低着头。

孟月池俯身行礼:“陛下厚爱,微臣愧不敢当,今日微臣入繁京之时被瑞郡王拦路于前,微臣听郡王说他的嗓子因臣之战功而得痊愈,心生愤懑,便用箭射掉了他的头冠,请陛下治罪。”

万俟玥的看着孟月池的发顶银冠。

此事发生之时群臣都在议政殿内,只有女官替她传来了消息。

瑞郡王万俟引想要拉拢孟月池,不,甚至不需要拉拢。

“你是射了头冠又不是杀了他,有什么好请罪的。”

陛下此言一出,立刻有几个朝臣举起了笏板想要说话,万俟玥视若不见。

她只看着面前的孟月池。

“爱卿为何愤懑?”

“微臣之功,半归皇恩半归将士,瑞郡王一不谢天恩,二不慰劳将士,微臣便生愤懑。”

孟月池一贯直率。

陛下又笑了,陛下,真的已经很久不曾这般笑了。

满朝文武似有似无地,将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这位还不到三十岁就被封国公的女子身上。

站在群臣之首的梅舸一直低着头,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能够看见侧前方女子的紫色袍角,绣着银色的蟒纹。

“世人皆知凤老而将衰,蛟势力渐成,如今这凤、蛟争斗,虽然老凤凶悍,也是知道了大势在蛟,宁国公甫一进繁京就踩蛟捧凤……莫非她是和一些女臣一般,打了另立女主的主意?”

净室之内,几人环坐,只有一位老者在说话。

“细算起来,南远郡王与宁国公的母族颇有些血脉干系,之前柳中丞被贬,宁国公的嫡母就投奔了泯江。”

另一人轻声说:

“南远郡王的祖父是穆宗亲弟,陛下绝不会将皇位交回给穆宗一脉。此事宁国公心里定然清楚。”

又有人问:

“那宁国公到底要如何?如今她手握平卢,兵强马壮……若她真的想要扶立穆宗之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毕竟她可是薛重岁的关门弟子,谁知道薛重岁那老妖怪临死都教了她些什么。”

有人突然那跃跃欲试:

“不如我们就在繁京中放些话出去,就说宁国公冲撞瑞郡王是为了南远郡王,那老凤可不是什么菩萨娘娘,只要她与宁国公离心……”

就在几人说的正热闹的时候,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声笑和旁人都不同。

因为一听就知道,这笑声是女子发出来的。

“几位大人,你们真的想让宁国公想起来自己有个能搭上关系的郡王?”

仿佛有人打开了窗,将外面夹着雪的寒风放了进来。

净室内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接着说:

“大河以东,北山以南,十数州之地早就在宁国公的掌握之中,她要是真的被逼着去扶持了南远郡王,那夜深人静之时睡不着的人里除了陛下,也少不了瑞郡王。”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就像告诉一群在井底咕呱的青蛙,天空不像他们看见的井口那么小。

青蛙们忧伤地沉默。

“那不知梅相又有何高见?”

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抬眼看向跳动的烛火。

烛火照亮了她疏淡的眉目,光影变幻之下,她的五官仿佛平添了许多秾丽之色。

“此事还是要看瑞王殿下,殿下,宁国公是一方诸侯,手握重兵,更把持了中原的盐粮命脉,她在,繁京之内的皇座不论谁坐,都更安稳,这样的当世豪杰,你怎能将她当成器具来用?”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其他几人纷纷看向梅舸,却之看见了她神色中的罕见的严厉。

屏风后面,穿着一身锦炮的年轻人转了过来。

他神色恭顺:“梅师傅教训得是,是学生孟浪。”

梅舸并没有因为他的认错就放过他:

“‘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殿下今日就是弄巧成拙,不知进退,引福为疚……”

小王知错。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暗暗摇头。

为瑞郡王手段之粗糙,也为梅相的严苛。

他们扶植瑞郡王,可不是为了让朝堂上还有一位大权独揽、说一不二、训新帝如训孙子的女相。

宫里派来送赏赐的女官还是从前的绫儿,这么多年过去,她现在也可被称作一声“绫姑姑”了。

故人相见,总是值得惊喜的。

“国公大人风姿更胜从前,真是大喜事。”

绫儿仍是爱笑的模样,亲自取了陛下赐的宝刀替孟月池挂上。

“真是文可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国公大人。”

孟月池被她逗笑了。

“绫姑姑也是,风采更胜。”

“下官就算了。”绫儿又取了一顶金冠为孟月池试戴,“这些年里宫中也很是纷乱,下官如今的高兴都是因为跟国公大人有幸再见罢了。”

这话里透出了些凄凉,孟月池看向她。

“绫姑姑,我在德元建了个小庄子,有百多亩地,收留了些没有父母的女孩儿。”

绫儿的手停在了孟月池的耳边。

她有些惊诧。

“你回去,将此话告诉兰姑姑。”

“国、国公大人……”

“我几次来繁京,多得您和兰姑姑相助,从前是我有心无力,如今,我总能为善因凝善果。”

女子头上戴着金冠,腰间悬着宝刀。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打趣的时候会垂下眼睛默默害羞的少女,可她依然是她。

绫儿抬手遮住了鼻子,她的眼眶红了。

“多谢国公大人。”

孟月池只笑着将金冠取了下来。

这时,一身上带着雪的甲士挎刀走了进来:

“大人,瑞郡王府送了东西过来,说是赔礼。”

“你去回话,不必。”

孟月池无心卷入繁京城里的权势争斗,以前她的无心是因为她自知己身不够强大,卷入其中绝无善果。

如今她的无心,则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去在意其中如何争斗。

平卢如今有精兵七万,戍兵五万,另有三万人可以随时入编成伍,其中有三万女兵,被称作“黑羽军”,是以弓弩为械的骑兵,

有这十五万大军在手,她只需要等,等一个结果,或者一个时机。

息猛娘第一次来繁京,也是第一次来这“孟宅”,里里外外钻来钻去,怎么看都看不够,孟月池本以为她是突然转性对雕梁画栋感兴趣,却听她抱怨说:

“这世家住过的宅子怎么挖不出什么窖藏的金子?”

孟月池:“你带两个人慢慢找,找到了咱们俩一人一半。”

说话间,又有一堆拜帖和请柬送来,孟月池还想和从前一样都推掉,却

被苏茗子拦住了。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您不妨见见这几位女旧臣。”

苏茗子将挑出来的几份拜帖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孟月池看见第一份的署名是柳铉徵,又看向苏茗子。

苏茗子说:“大人得封国公,总该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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