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256)

孟月池心知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是江南著名的富庶之地淅川,立刻派人乘船南下阻截。

路上,叛军路过尧州,抓了孟月池还健在的祖父、二伯等人。

只有孟月池的父亲一人逃脱。

六月二十七日,孟月池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孟叔恒。

二十多年过去,孟叔恒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几分旧日的风采,他穿着一身脏污的衣袍,看着自己穿着紫色衣袍的女儿。

“不孝。”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孟叔恒双手握紧了拳头。

二十多年,他的女儿平步青云,声震天下,却没给他带来丝毫好处,这不是不孝,还有什么是不孝?

听见他的指责,孟月池抬了抬手:

“让孟郎君下去休息吧。”

听见了女儿对自己的称呼,孟叔恒勃然大怒。

“我是你父亲!”

他看向一旁的孟月容,他的另一个女儿。

孟月容更是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那是你们的祖父叔伯!你们的兄弟!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逆贼手里吗?!我!我是你们的爹!你们身体里有我的骨血!不管你们是什么节度使,什么、什么……”

孟月容的眼中露出了些嘲讽。

好爹,连自己女儿的官职都不知道。

“要不是我,哪有你们的今日?我……”

无论孟叔恒如何挣扎,如何怒斥,帐外进来的黑甲军还是把他给拖了出去。

孟月容长出一口气,连忙对自己的姐姐说:

“阿姐,你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我也好,阿娘也好,早就当他是死人了。”

孟月池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

“从我九岁以后我就把他给忘了。”

孟月容“嘿嘿”笑了:

“忘了就好。”

回忆年幼岁月,孟月容一直都知道自己从父亲或者说整个孟家那里得到的比自己阿姐多得多。

当年刚到庐陵的时候,看着别人的阿爹把女儿放在肩头,她也想起了自己的阿爹。

可是,她长大了。

她在阿娘的养育、阿姐的保护和教导、夫子们的谆谆教诲中长大了。

阿姐说过,阿娘是她人生的第一本书。

阿姐从阿娘那里学到了“从善”,她学到的,是“分辨利害”。

孟氏嫡女的身份——孟家大宅里祖父祖母和下人们用阿姐的委屈来彰显这个身份,仿佛很美好,可它包裹的是温顺、乖巧、本分,和自欺欺人。

何为利?何为害?

她用了好几年,从阿娘离开孟家的决绝里读懂了。

笼子,不管被多少人赞美,它都是笼子。

笼中的鸟,会在别人施舍的米和水里

被拿走一切,哪怕笼子比别个鸟儿的笼子好看点儿,哪怕食水更丰盛一点儿,哪怕别人会抽打别的鸟儿来让人知道她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在孟月容的眼里,这些都是毒药。

亲手捧着这些给她、给她阿姐、给她阿娘的她的父亲,自然也是她的敌人。

“大人,就是这两人护送孟叔恒出来的,卑职已经查过了,这两人名叫‘轻尘’、‘轻影’。”

孟月池看向跟着参将进来的两个女子,这二人的衣裳比孟叔恒整洁许多,手和脸都认真擦洗过,露出了姣好的容颜。

明明都是娇弱的模样,谁能想到竟然是两个高手?

“你们二人是孟叔恒的妾?能从乱军中把他护送出来,真是好功夫。”

两名女子连忙行礼。

“大人谬赞。”

孟月池看着二人,片刻后她突然问:

“你们两个跟在孟叔恒身边多久了?”

“回大人,我们二人是玉衡十五年冬天被赎身送到孟大人府上的。”

玉衡十五年。

孟月池心中的猜想瞬间落定。

仿佛有许多珠子,在她的心里被一颗颗串了起来。

孟叔恒自从胡乱许婚之事之后就彻底沉寂下来,这么多年她功成名就,他都没有出来纠缠,都是因为有这两个武功高强的“妾”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至于这两人背后是谁……

再想想当年孟叔恒突然谋到了官职,还是在鹿州,那时候也是梅舸在吏部站稳脚跟之后。

——不管是为了遮掩梅舸自己的身份,还是为了掩藏她们二人的关系,她还真要记下这份人情了。

“你们二人以后不必再守着他了。”

轻尘和轻影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坐在书案后的女子。

孟月池的语气很温和:

“你们可以告诉你们身后的那人,这件事以后交给我了。”

当天夜里,死里逃生的孟叔恒突然发起了高烧,医官说是惊悸过甚,等他再次醒来,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第148章 姑娘请披黄袍(三十四)

逆贼南下,繁京暂时没有了被攻占之忧,朝堂上却仍是风声鹤唳。

江南是天下的粮库、财库,尤其是在中原灾患三年、饱经战乱之后,江南就变得尤为重要。

当然,对于朝中的群臣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们中不少人的祖上家业都在江南。

因此,他们中的不少人对刘参这大逆贼都变了态度,从前是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他们认真思考怎么能把刘参招安。

倒也不是说他们怕了刘参,主要是……刘参固然可怕,热衷于把世家撅根刨走的孟月池更让他们胆寒啊!

一想到孟月池此时带着十几万大军纵横在他们的老家,看见了他们家的房子、他们家的地,很多豪族出身的文武大臣那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停战!必须尽快停战!

朝堂上的主和派日益壮大,远在江南淅川城下的孟月池收到了柳铉徵派人送来的密信。

信上柳铉徵告诉了她如今朝中的局势,也附上了些自己的分析,在柳铉徵看来,大启的疲弱之相早已外显,刘参这等人能反第一次就能反第二次,即使议和,也不过是怯于平卢军的一时之威,反倒是孟月池,多年来她第一次有机会在江南扶植自己的势力,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将柳铉徵的信烧成灰,孟月池抬脚走出了营帐。

天上阴云密布,又有大雨将至。

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她抬头仰望着天空。

淅川是江南大城,不仅有天下闻名的美景,更有许家、顾家、陆家的基业。

这些日子以来,求她不要强攻淅川的信几乎要把她的书案给埋了。

“月池,你在看什么?”抱着一摞文书的小六看见了她立刻欢喜地跑了过来,和她一起抬头看天。

“我在找东西。”

孟月池的语气很轻。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月池我帮你一起找!”

说着,小六就要把手里的文书放下。

孟月池笑着摇头:

“我呀,要找的东西是借口。”

小六的脑子养了这么多年,比以前还是好了好多的,至少知道这“借口”其实不是个能真的被找到的东西。

他抱着文书又站了起来。

孟月池转头看向他,笑了笑:

“你怎么还穿着棉布衣裳?不是给你送去了丝衣?”

江南潮热,小六自己不知道增减衣物,身上生了痱子,

“嘿嘿嘿,月池送我的衣裳,不换。”

看他的目光纯然像个稚童,孟月池只能说:

“丝衣也是我送的。”

“真的?!”小六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我就换新衣服给月池看。”

“好。”

孟月池点点头,看着小六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大人,刘参又派人送信,让你退兵,这次信里……有您伯父的亲笔信。”

尧州掠走了孟月池的祖父和伯父,刘参几乎没几日都要送信过来,以孟氏族人为要挟,逼迫孟月池退兵。

孟月池二伯的信上写的都是些哀求之言,似乎把刀架在了他们全家脖子上的人不是刘参,而是他的亲侄女。

孟月池手指一松,轻飘飘的信纸落在地上,她又去看刘参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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