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高能(488)

李维斯心中一动,脑海中依稀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伊登呷了一口咖啡,沙哑地说:“那是荣靳之的日记,确切地说,是他和一个叫于骅的记者共同撰写的《南石头集中营札记》。”

1942年初,荣靳之乘坐一种船头画着红色圆圈,俗称“大眼鸡”的三轭帆船从水路去往广州,上岸之前被驻守广州的日军以“检疫”为名扣押在了珠江边的南石头惩戒所。

和他一起被扣下的,还有一名年轻的记者——于骅。

于骅也是广州人,中学毕业后在香港《申报》工作,这次是想回老家探亲才傻乎乎上了日军的贼船。他随身带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拍,将“大眼鸡船”从香港出发以后沿路发生的一切都用照片记录了下来。而荣靳之有写日记的习惯,在船上闲来无事,写了许多沿途见闻以及自己的回忆。

两人一个爱拍一个爱写,惺惺相惜,逐渐变成了好朋友。

进入南石头惩戒所以后,他们被分在同一个监房里,更是共同见证和记载了“波字第8604部 队”对返乡难民做下的不见天日的暴行。

也正是在那里,荣靳之遇到了他曾经的学生——伊藤光。

伊藤光当时受极端军国主义思想的熏陶,变得完全不可理喻,先是试图说服荣靳之为波字第8604部 队服务,遭到拒绝以后又威胁他要曝光他共产党的身份,把他送到东北受审。

荣靳之始终没有屈服,甚至没有绝望,他在被关进集中营以后就意识到这些难民可能都出不去了,日军恐怕从始至终就没打算送他们回广州,之所以用“遣返”的名义把他们从香港赶出来,不过是为了缓解港岛的生存压力,顺便给波字第8604部 队提供大量的实验活体而已。

一想到望眼欲穿的家人,襁褓之中的儿子,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他想设法带着难民逃出去,但这里驻扎着大批日军,守卫极为森严,连和外界联系的机会都没有,遑论逃走。

他唯一的希望,只有伊藤光。

他熟悉这个年轻的医学生,在医学部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喝酒,他相信这个曾经发誓治病救人的年轻人并未彻底泯灭人性,只要设法将之从极端军国主义思想当中唤醒,就能帮难民们逃离南石头集中营。

“他成功了?”李维斯想起伊藤健太的讲述,伊藤光最后因为难民逃亡而被遣返回本土受审,差点死于非命……

难道是荣靳之说服了他?

“算是成功了吧。”伊登苦笑了一下,说,“他用自己的死说服了伊藤光——当亲手把他的大脑从颅腔中取出来的时候,伊藤光顿悟了,向上级隐藏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帮难民传递信息给广州民众,并间接帮助了他们的大逃亡。”

“虽然绝大多数难民最终都被杀害,活下来的也因为各种传染病而死亡,但荣靳之毕竟还是成功了。他让南石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让仅剩的几千名难民回到了亲人的身边。他也让伊藤光找到了人性的救赎,彻底背叛了心中曾经坚如铁石的军国主义思想。”

“只是,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第200章 S7 E18.茕茕路

那是一个最黑暗的年代, 也是一个最光辉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里, 卑鄙者肆无忌惮地显露出了他们的卑鄙,伟大者也毫不畏惧地展现出了他们的伟大。

伊藤光在重遇荣靳之以前,从未怀疑过自己神圣的信仰, 从未质疑过天皇的英明。那些愚弱的中国人在他眼中就像家畜一样卑微,像蛆虫一样肮脏,他从未把他们当做和自己一样平等的存在, 从不觉得那些死在手术台上的生物也配称之为“人”。

直到他有一天在那些“家畜”中发现了自己曾经仰望的, 甚至奉为神明的老师——荣靳之。

在他的记忆中,荣靳之一向是养尊处优、温文尔雅的, 双目永远湛亮,嘴角永远带着微笑, 即使上课遇到打瞌睡的学生,也从来不像其他日本老师一样严厉地训斥, 反而会关心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昨夜温书温得太晚。

“人体就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尤其是你的大脑。”荣靳之曾经对他说, “伊藤君, 你要学会善待自己聪明的大脑,不要强迫它在疲劳抵触的状态下运转。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你要学会和自己的求知欲达成和解,懂吗?”

那是伊藤光第一次知道,原来拼尽全力熬夜学习并不会让自己更聪明, 反而会伤害自己长期的学习力。

荣靳之对于大脑的研究有一种跨越科学与哲学的洞察力,正是在他的影响下,伊藤光才对脑外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进而被学校推荐参军,成为波字第8604部 队的骨干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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