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父偿/采菊东篱下(8)

然而江东篱却忽略了一件事——他自幼天纵奇才,被誉为灵华宫数百年来资质最好悟性最高的武学天才,别人要花费一两年才能练成的武功,他只需两个月就能完全精通;而秦逸的资质和悟性虽然都不错,但比起他来却还差着一段距离,兼之直到十三岁才开始习武,已经有些耽搁了,他能有今日这个成绩已经殊为不易。

若是其他人看到秦逸的武功进境,只会称赞他悟性好进境快,是个可造之材,然而江东篱只把幼时的自己当做和秦逸对比的参照对象,这样自然就越比越觉得秦逸资质驽钝,烂泥扶不上墙了。

偏偏那个孩子又学得十分认真,半点都不曾偷懒,让江东篱想发火都找不到借口,心中不禁越发恼火不耐。

这日下午,江东篱传了秦逸灵华剑法中威力颇强的剑招‘灵华三变’,然后让他自行参悟修习。

这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虽然名曰三变,其实每个变招中都至少含有十多个变化,加起来一共三十六个变化,偏偏每个变化都十分繁复,所含的难度极高,非常的难以领悟。

秦逸整整练习了一下午,却始终只能练熟前面三十三个变化,而最后三个变化,也就是‘灵华三变’的精华所在,他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都都不得要领。

江东篱在一旁看着十分不耐,那三个剑招变化在他眼里明明没什么难度,当年他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完全参悟,怎么到了秦逸这里就始终学不会了?

眼见得秦逸又一次刺错了方位,江东篱不由得俊眉紧蹙,一把推开膝上坐着衣着暴露的艳姬剥好递到嘴边的荔枝,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冷冷扫了秦逸一眼道:“停下,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你那是在练剑吗?你手中拿的是剑,不是劈柴刀!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我江东篱怎么可能生得出你这般蠢笨不堪,朽木不可雕的废物!”

秦逸低着头,默默听着江东篱那毫不留情的批评与痛骂,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屈辱,只觉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尊都被这个严厉到不近人情的父亲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得支离破碎。

尽管这两个月来,这样来自于父亲的类似批评他已经听了无数次,可是每听到一次,他那颗脆弱的、极度渴望亲情与关爱的心灵都要狠狠地痛上一次。

原本以为有了父亲,今后就能得到往日里做梦都想要的温情与父爱;原本以为有了父亲,自己从此就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依赖,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亲人可以让自己依偎着撒娇,尽情享受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如今看来,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这个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冷漠男子,何尝给过自己一个温柔的笑脸,何尝对自己和颜悦色过一次。

事实上,他也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男子的亲生儿子,哪有做父亲的如此对待自己亲生骨肉的?

这两个月以来,他每日用尽一切精力拼了命的练功,尽力一切努力完成男子对自己的要求,心底只想得到男人称赞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光也好。然而他的努力换来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他做的这一切,男人根本完全看不到。

无论他多么勤奋拼命,得到的都始终是尖刻的批评和毫不掩饰的轻视目光。

即使在别人眼中,自己有着巨大的进步,然而在男子的眼中,自己却始终是一无是处满身缺点,都只是朽木不可雕的蠢材废物,是怎么都扶不起个阿斗!

既然男子这么嫌弃自己,那为何还要把自己留在灵华宫,为何不干脆把自己赶走算了,就当没生过自己这个儿子?!

少年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终于忍不住抬眼瞪着那个一只手仍旧搭在身侧艳姬腰间的英俊男子,忿忿地回了一句:“既然父亲觉得我这么没用,何不干脆将我赶走,然后再生个比我强的儿子来?”

江东篱倒没想到秦逸竟然还敢顶嘴,闻言一双深黑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冷然一笑道:“逸儿怎么知道我心底的想法?我正是这么打算的,今晚就回去继续努力耕耘,争取赶快给你生几个弟弟,再把你派到下面当差,免得自己被你这个不成材的儿子活活气死。”

秦逸静静地看着江东篱那双寒气四溢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他这话本来就是被骂急了的一时气愤之语,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甫一出口他便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如今又听江东篱如此回答,心中更觉不知所措,一方面害怕江东篱当真将他赶出灵华宫去,将他重新打回原形,另一方面又抹不开面子向江东篱低头认错,只得如同一根柱子般直挺挺地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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