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35)

换妆时,须得穿宫内准备好的凤袍,家中带来的东西都得留下,服侍的俱是太后指定的人,嫁妆则有专人送去延和殿。

按照规矩,帝君大婚前住龙央殿,婚后则住延和殿。

李效坐在殿前出神,司监上茶,唐思已率领御林军散在午门外等册后,唯余亭海生与许凌云殿外伺候。

一名老嬷嬷前来,躬身道:“陛下。”

李效放下茶碗,见是跟着太后的身边人,知道定是太后遣来的,淡淡问:“母后有何事?”

老嬷嬷笑道:“太后方才问,跟着陛下的随行是何人,公公们说是许侍郎。太后忽然想见许侍郎,说说话儿。”

李效道:“既传你,便去罢。”

许凌云应声,示意亭海生多注意着,便与那老嬷嬷朝内殿走。

老嬷嬷慈祥笑道:“待会见了太后,问什么,许大人便答什么。”

许凌云识相点头,站在寝殿外,又见檐廊下女人来往不绝,出出进进,捧着红布盖的木盘进殿,又提着空盘出来,显是林婉在内换妆,披凤霞戴凰冠。

少顷嬷嬷们在殿内架了屏风,太后坐在屏风后,许凌云站在屏风外,垂手听着。

“陛下近日如何。”太后问道。

午后日光投入养心殿,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许凌云恭敬答:“陛下一切如常。”

太后道:“鹰奴,听闻昨夜是你在龙央殿外听旨,皇帝说了些什么。”

许凌云道:“是,陛下昨晚上睡得不太踏实,着臣讲了些史籍,四更时才合眼。”

太后静了片刻,似是想起前事,许久后开口道:“召你来,其实也不为的问这闲事。”

许凌云恭敬而卑微地一躬,影子映在屏风上。

太后缓缓道:“你娘过得如何?”

许凌云低声道:“承太后垂询,娘已去了,十一年前得了风寒。”

太后悠悠叹了口气:“非是我忘了你许家,刚生完陛下便被接回京城,偌大一个皇宫,后妃们都盯着,不敢说,也不敢动……时时想起这事,夜里都说不出的揪心……”

许凌云道:“今日是陛下大喜之日。”

太后嗯了声:“一眨眼间,陛下也是成亲的年纪了。当年冰天雪地,皇后将我赶出京城,怀胎七月,无处可去,多亏你家收留……”

许凌云叹道:“前些年,案子也翻了,父亲的冤屈早已洗了,太后不可伤神,当以保重身体为上。”

太后缓缓点头:“那年本和你娘说好,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若是两男孩,便当义结金兰,后头的这许多变故,实是世事难料。”

许凌云笑道:“今日衰,明朝荣,风云际遇,本就是很难说的。”

林婉换了凤袍,站在殿内角落处,远远看着许凌云。

许凌云只假装看不见,太后又道:“陛下既喜欢你,便应了那句缘分难得,来日须得多提点着,该劝劝,该说说,不可愚忠,知道么?”

许凌云低低答了声“是”,太后又道:“屏风搬开,我瞧瞧,那日看不仔细。”

两名老太监来将屏风挪开,许凌云抬头笑了笑,让太后仔细看。

“不像你娘。”太后唏嘘道,眼中隐有一丝泪花。

许凌云自嘲道:“臣也不知自己长得像谁。”

太后被逗得笑了起来,两道悍而精细的眉毛一弯,随手打发道:“去罢,也不赏你了,短什么,遣个人来说声就是。”

许凌云单膝跪下谢恩,退了出去,太后方朝一旁梳妆完的林婉招手。

回前殿时,许凌云忽地停了脚步,海东青从殿顶飞来,于他肩畔掠过,扑向一名林家的丫鬟,那丫鬟不住避让,小声尖叫。

是时女官往来两殿,本是常事,然而许凌云却看出点不寻常的事。

“揣的什么,拿来我看看。”许凌云低低吹了声口哨,唤回海东青,站在那丫鬟面前,止住她去路。

丫鬟道:“皇后的物事。”

许凌云道:“是么?”

他一手握着那丫鬟手腕,揪出袖来:“皇后的嫁妆都送去延和殿了,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进宫来的?”

那丫鬟手上握着一个半掌圆的白玉小匣,吓得快哭出来了。

许凌云取过胭脂盒,只觉白玉琢造的质地带着一丝沁人的寒意,当着那丫鬟的面,旋开白玉匣一看。

里面是半截割下的柔软鸡冠,许凌云一见之下,知其用途,登时色变。

新婚之夜帝后同床,林婉竟带着一截生鸡冠?许凌云只听说过民间女子初夜见红之事,偶有非处子之身,私自身许他人,出嫁时便袖携鸡冠,洞房时将鸡冠内败血挤于白绫上,用以欺瞒新郎。林婉也带了这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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